冥界迎來了不曾有過的大雪,一些弱小的鬼拚命的躲起來,蜷縮起自己,一些大膽的鬼往火堆那邊去取暖,結果卻是不消片刻就落了個煙消雲散。
一場天殺。
君北漠站在了忘川河邊,想到了無盡天裏的那一場盛大的雪,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亂世轟然塌下,不給他一點點的時間,哪怕,是真的一點點。
他雙手依舊抱著孟薑,亙古悠遠的眸子鐫刻著不盡的蒼涼。
懷裏的孟薑麵色煞白,沒有一點點唇色,緊閉著雙眼,沒有絲毫的聲息。
老叟撐著船在忘川河裏緩緩的行走,停落在了君北漠的麵前,他道:“孟婆讓我載你過去。”
“麻煩了。”君北漠冷冷淡淡的應了一聲,將懷中的孟薑抱緊了,一身青衫飛舞,刹車就落在了小船上。
老叟幽幽淡淡的輕歎一聲,讓人覺得萬分不真切,君北漠一臉淡漠,隻當沒有聽見。
在冥界之中,主要興起的是旅遊業,有兩個地方是冥界收入的主要來源,一個是忘川河,一個是奈何橋,這奈何橋的主管就是孟婆,所以,孟婆在冥界也算的是一號商人了。
而這奈何橋和忘川河分不開,是以,這孟婆富得可以,錢多的沒處花,最後也就在忘川河邊種下了彼岸花,種著種著,這冥王覺得曼珠沙華這種花極為的好看,為了給新來的鬼以一個好印象,就命孟婆種了整個冥界。
一個富麗堂皇的屋舍落在了三途河畔,艄公一聲“到了”,君北漠一聲“多謝。”
便再無言語。
孟婆穿著綾羅錦繡,踏著皂靴,發髻高挽,早早的就候在了碼頭,見了君北漠,她一笑:“女婿,你把我我閨女怎麼了?”
君北漠低下頭,看著懷中毫無聲息的孟薑,一言不發。
孟婆眯眯眼,順著君北漠的目光看過去,稚嫩的麵容,小小的身子,發白的唇,無血色的臉——一個死人。
“女婿,你也好久沒來了,先進去吧。”孟婆邊說著,邊笑嗬嗬的引著路,臉上沒有一點點的悲傷哀戚之色。君北漠看著背影佝僂的孟婆,闊步隨著她。
孟府的建築並不是走著恢宏的路線,而是有著江南特有的小橋流水的精致和漁舟唱晚的閑散,講究的是移步換景,身心自在,但是此時此刻君北漠是真的沒有心思去看,原因隻是有一個小娃娃扯住了自己的衣服。
“嗚嗚嗚……爹爹,兒子不要叫孟浪!”小團子扯著君北漠的衣角,哭的一塌糊塗,鼻涕眼淚直往君北漠的衣服上蹭。
君北漠頓在了那裏,看著和自己有著幾分像的小團子,問的萬分的呆滯:“你說你叫什麼?”
“嗚嗚嗚……爹爹,兒子不要叫孟浪!不要!”小團子繼續哭,讓人大有著不哭到驚天動誓不罷休的決絕意圖。
君北漠想起了一件事情,當時阿薑被逼絕路,無奈隻好躲到孟婆這邊,後來直接成了魔神,這其中決計有著自己不知道的,而這個小團子和自己有著七八分的相似……君北漠看向孟婆,問了出來:“為什麼他叫孟浪?”
孟婆看著自己的小孫子,看向一旁的奶娘,使了個眼色,奶娘就眼明手快的過來將孟浪抱了過去,小團子依舊哭鬧不止,孟婆邊走邊道:“閨女剩下孫子的時候,忘川河水第一次激起了千層浪花,差點就將整個冥界覆沒,後來我給他取了一個‘浪’字,問閨女他丈夫是誰,閨女說自己被休離了,就隨著自己的姓吧,於是,就叫了孟浪。”
說完之後,孟婆還意猶未盡的歎了一歎,又道:“現下閨女似是死了,命將枯竭,這冥界,又迎來了大雪……”
“阿薑,還有救?”君北漠原本沉寂了的眸子熠熠生輝,他看著孟婆,像是瀕死之人尋到活下去的希望。
“有。”孟婆說的斬釘截鐵。
“什麼方法?”君北漠立刻問。
“先隨老婆子我去裏頭吧。”孟婆說著,沒有理會君北漠猴急的心態,步履從容,往一邊的屋舍內走去,君北漠隻好按耐下性子,隨著孟婆走。
舍內布置著一個往生的陣法,君北漠將她放到了陣法中央,隻見孟薑的唇從慘白變為淡粉,君北漠陪在了一邊,眼神不自覺的溫軟了下去。
阿薑,有救。
“你不準備和你兒子說點什麼?”孟婆看著女婿,問。
孟浪……君北漠想到這個名字就有點汗顏,孟婆繼續說道:“兒子自從懂事之後,死活都不想讓自己叫做孟浪……”孟婆沉凝了片刻,又道,“說到底,我覺得孟浪這個名字挺好聽的,為什麼兒子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