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一度懷疑我和周萌之間互相纏繞著的情愫。人是最難以忍受寂寞的,在空虛和無望的生活中找到一個相依相伴的人,並以此勉勵,尋找生活的支點,我後來想過,也許那就是我最原始的初衷。
她不是個粗枝大葉的人,細致到每一個眼神都能融入自己的情緒,我很迷戀這種感覺。她幾乎是用無微不至改變掉我的日常生活,讓我也有了熱情和牽掛。我後來想起她的時候,她的容貌已經在我獨自漫步的歲月裏逐漸淡掉,但她確確實實存在。我把除了藏在心底最深層永無波瀾的全部都交付於她照顧,在此後一年裏學會了依賴。
我荒謬的想那並不是孫小滿和任婷婷之間的愛戀,隻是在踟躇時候心隨意動而來的關懷,我盡量想讓我們拉開距離,但還是邁開腳步走進她的世界。小熊笑稱我也開始戀愛的時候,才明白為時已晚。
程西安的失戀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他從不記事。他覺得他所謂的愛情永遠是大起大落,就好像最初他出現在我們麵前經常哼著的歌曲和那段英語,已經被徹底遺忘在我們不知道的某個角落。他覺得應該有個失戀的樣子,於是用酩酊大醉持續在我們眼中並不長久的傷心,他開始少言寡語,討厭喧嘩。我們起初還關切的安慰,但他堅持著失落,然我們都因為見怪不怪而覺得沒勁。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設下個連自己都會受騙的隱蔽陷阱,掉進去之後從不反省,一味的追問受騙的原由。
我們在教室裏無精打采的坐著,天氣的炎熱讓每一個人昏昏欲睡。有好幾個已經撐不住趴在桌子上打鼾,伴之以餘音繞梁的響鼻,我也在昏昏沉沉的犯困。那邊發生了個小插曲,一陣騷亂。我被吵醒的時候看見程西安站在講台上和底下座位上的一個女生對峙著,邊的同學在小心的勸說,以防兩人發生進一步的衝突。程西安現在可謂是怒發衝冠,他雙眼通紅的瞪著那個女生,拳頭緊握,整個是蓄勢待發,我們從沒有見過他這樣的憤怒。我看到台下的那個女生,才發現那是經常和周萌一起中的一個,脾氣也很火爆,稍不注意就會對人拳腳相加,就算是親昵的舉動,但是暴躁還是本性難移。我們經常笑稱她為“扛把子”。旁邊的一個人悄聲告訴我:“好像隻是因為程西安太過低沉,作為女生的她看不慣,在完全沒有征兆的情況下就開吵了。”
我聽了有點丈二和尚的迷糊,隻得在一旁看著。程西安指著扛把子放著狠話:“**再說一句,別以為你是個女的我就不打你。什麼東西?”
扛把子也不示弱,冷著臉罵回去:“我怕你的?自己失戀裝深沉,怕別人不知道怎麼的,給誰看啊?誰瞧得起你?”
我想我了解大概了,但扛把子再怎麼戲謔他,也不應該碰觸在這時候程西安還沒有自感愈合的傷口。程西安聽了臉立刻就黑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關你屁事,老子就是喜歡。你是自找的。”
話音未落他就衝到扛把子麵前,狠狠的給了她一個巴掌。我們聽到很清脆的一聲,誰也沒有攔住,事實上這樣的距離根本沒可能阻攔。我們驚愕的看著,程西安甩出去的手停滯在慣性後的位置,扛把子半臉紅腫半臉的平靜,冰冷的看著程西安,我靜靜的觀望著,身邊的周萌也因吃驚捂著嘴,其他人神情錯愕的仰起頭看這邊。
他們就這樣站在原地,良久之後,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程西安才回過神意識到做了什麼。也許他也覺得不可思議和抱歉,但是所謂的尊嚴牽引著他無法出口,於是他強撐著已經在那一巴掌之後就淡去的憤怒迅速離開教室,去了別處。
我們關注著扛把子,她也在死撐,淚水和怒火一起湧了出來。周萌和幾個女生圍過去安慰她,我無心過問,無意間回頭看見大個,他一臉鄙視的豎起中指,給了我一個“程西安死定了”的表情。
我們都覺得程西安不可能真去下手,他一直想在我們中間展示他的勇氣,因為他缺乏勇氣,等真的有勇氣散發男人氣概的時候,卻打了一個嘲諷他的女人。我隻能可笑的想,老天爺真是好開玩笑。我抱著事不關己的態度坐下,王若岑給我一個鄙薄的眼神,說:“程西安,丟人丟大發了。”
我笑了笑,回她:“沒辦法,扛把子說話也直接了點,但是西安這樣做,也真是不對的很。”
其他人紛紛討論著程西安的對與錯。我想,我們已經習慣了在熱鬧謝幕之後的抨擊和評論,動手的人永遠都是錯的。
扛把子終究沒有忍耐,周圍人的安慰和關切讓她感覺很憋屈,就像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窺視。她“謔”的站起來,雙目通紅,一把推開攔著她的周萌,向程西安離開的方向衝了出去,我們哄哄的跟著。
事情已經顯得戲劇化了,扛把子現在像極了港片電影裏的黑幫老大,她在前麵走的虎虎生風,要找程西安報那一巴掌帶來的羞辱,我們狗腿子似得在後麵洋洋灑灑的跟著,我們要看程西安的熱鬧。
她在我們班一個三好學生住的單人宿舍前站住,狠踹了一下緊閉的門。程西安顯然在裏麵,並且把門反鎖,在裏麵不知是愧疚還是害怕扛把子的侵擾。
現在輪到扛把子發狠了,她視線透過門朝裏麵喊:“程西安,有種你就出來。”
我們嘻嘻哈哈的起哄:“西安西安,扛把子找你說事。”
沒反應,一個虎背熊腰的男生緊閉著門躲著一個女生的叫喧,這真讓人發笑。
扛把子拉著臉又開始嚷嚷:“你還是不是個男人,給我出來,你不是都打了我麼?”
程西安的聲音從裏麵嗡嗡的傳來:“我是不是男人關你屁事,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吧。”
我們哈哈大笑。扛把子橫眉倒豎著:“**的。”然後她發了狠,對著門拚命的踹,我們也不阻攔,像民國時候昂著脖子等著看戲的觀眾,滿心的期待和好奇。
“嘭”的一聲巨響,我們吃驚的看著扛把子終於踢開門,然後走向坐在房間正中的程西安,結結實實的朝他用剛才破壞門的架勢發泄了幾下,程西安沉默的忍著,並沒有還手。扛把子駁回尊嚴,在我們的注視下揚長而去。
大個看著扛把子的背影,肯定的說:“瀟灑,巾幗不讓須眉。”
我看著坐在那裏垂著頭的程西安,多少覺得有點難堪。我走過去拍著他的肩膀問:“沒事吧?她就這樣,你把人家扇了一巴掌,還了。”
程西安撥開我的手:“我沒說什麼,你們都覺得剛才我打她的時候丟盡了臉吧。”
我心裏說:“是,把所有人的臉都丟盡了。”但我隻是歎了口氣,說:“沒有,至少我沒有,下次別這樣了。”
程西安說:“你沒勁的很,已經在心裏笑話著我,何必要這麼陰晦?”
我因為他的坦白而愣了一下,轉而惡毒起來:“把你胸口上的腳印擦擦吧,別在這裏顯眼了。沒人笑話你,是你自己把自己不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