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加濃鬱了,夜市上的人越來越少了,但唐夕仍舊沒有撤退的意思,攤主似乎也不著急了,似乎聊得挺高興。

“大叔,不管這時代變沒變,你也用不著,用這玩意喝酒吧,太文藝、太情調、太小資了,完全不符合咱廣大底層人民的身份嘛。”,唐夕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指了指那小巧精致的扁形酒瓶。

“這個?”,攤主晃了晃手中的酒瓶,表情顯得很奇怪,似乎對這個酒瓶子有著特殊的感情。

果然,攤主沉默了一會兒,有些無奈地說道:“我也不想用這個酒瓶,太小不夠勁,但是也沒辦法。”

說著,攤主頓了頓,似乎在思考怎麼組織下一句話,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道:“不瞞你說,我以前是個酒鬼,妻子和女兒最後都離開了我,但是我女兒很愛我,這是她大上大學給我買的。”

“你這麼舍不得,應該挺貴的吧。”,唐夕看了看攤主,淡淡地問道。

“便宜得很,但是你知道我收到這個酒瓶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嗎?”,攤主苦澀地笑了笑,顯得有些不自然地問道。

“高興唄,還能是什麼心情?”,對於這樣弱智的問題,唐夕顯然不想多說。

攤主歎了一口氣,眼光裏竟然有些濕潤地說道:“也有高興,但更多的是愧疚,我妻子離開我後,為了孩子沒有再婚,所以經濟上很拮據,孩子上大學的時候,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來我這裏借錢,但當時我卻一分錢沒有,沒過幾天,我女兒到了大學,給我買了這個酒瓶,希望我不要酗酒了。”

攤主有些哽噎,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當時簡直恨死我自己,因為絲毫沒有盡到一個丈夫和爸爸的責任,而自己的女兒卻依然沒有放棄自己。從那以後,我就用這個瓶子喝酒,不過,再也沒醉過。”

唐夕細細聽著,感受到攤主當時愧疚、悔恨心緒,但卻不知道如何而回應他,隻得簡單地問了句:“那然後呢?”

“然後我就做起了這個生意,還清了所有的賬,妻子也回來跟我過了,今年我孩子也工作了,一切都不錯,全賴老天眷顧。”,攤主呷了一口酒,笑著說道。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攤販,竟然也有這般故事,唐夕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眼前這位大叔,花白的頭發、總顯得油黑黑的皮膚、一雙小眼睛因經常熬夜圍著明顯的黑眼圈、瘦削的小巴、渾身上下精瘦精瘦的,就這樣一個大叔,在迷途中走出了自己的路。

可自己呢?身邊的這些年輕人呢?每天為了什麼而活著呢?

理想嗎?不是,在這物欲橫流,每個人都活得很現實的時候,理想已經遠離了我們的視線。

唐夕很羨慕這個攤主以及和攤主年齡相仿的這一代人,因為這一代人奮鬥過、迷惘過、成功過、失敗過。

而眾多的80後,也就唐夕這一代人,從上幼兒園起,在學校一關就是十多年,在家長與老師的催促下,奮筆疾書、隻為上大學,但這卻與奮鬥無關;大學畢業找工作,混跡在人海之中,拿著簡曆四處碰壁發呆,但這卻與迷惘無關;工作沒兩年,錢沒掙多少便買了房,但這卻與成功無關;最後,在工作、感情、房貸等等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才思考什麼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而這卻與失敗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