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醉裏不知花落去(1 / 3)

6月7日,高考,離廣東省江門市中考還有14天,六月的考試,也是最後一次模擬考試結束。值日照常,複習照常,離全天自習的複習周還有七天。靠近男生寢室的一邊窗外邊的紫薇花就在這個時節開了,很容易落,風一吹就滿地都是,也很容易開,隻消一晚上,一樹的花,一樹兩個巴掌那麼大的綠葉,風一吹,綠葉也像花一樣容易落下來,滿地都是還粘著昨夜的晨露的柔軟的綠葉。很多人會覺得,南方四季如春,但是即使是綠葉,也會落,就好像你每天望著遠遠的那一邊房子上的玻璃連窗框上都閃著耀眼的金色光芒,但當你最後終於到了這房子麵前,玻璃上依然會有惱人的灰塵。

“你看,”語文課下課的時候,東方詠欣偏過頭,透過窗戶看著樹上的紫薇花,“淺紫色的花,這個季節開的,多好看啊。”

“是嗎,”上官摸著腰,坐在椅子上歇了一會,不爽道:“我怎麼不覺得,我剛剛掃完兩趟,風一吹,害得我差點沒掃。”

“上官,你說的,當你知道有多辛苦才得到,最後你得到了,你也覺得不過如此。”東方說:“你知道,煬鹿她在糾結一件事,她要不要去青耳。”

“你怎麼跟她說的?”

我說:“去吧。”

6月8日黃昏,在家裏,我要了今天的報紙,頭條上寫著,高考長征今日結束,考生出考場笑逐顏開。高考那一版上有一張圖片是一個男生激動地跑出來,身穿著一件紅色T恤衫,上麵寫著熱血。時間就被這張照片定格在這一瞬間。

“祝你好運,”我說:“保佑我三年之後過了這場千軍萬馬的長征。”

王博雪坐在教室裏,教室裏就剩她一個。天氣很好,沒有下雨,落日的餘輝透過玻璃就正好照在她的桌子上,有一片葉子投下的影子,有力地晃動著。仿佛有歌聲,就順著這桌上的木紋,婉轉嘹亮地唱起來。王博雪看著那麵黑板,粉筆仿佛就有了生命一般在那一片黑暗之中開拓出光明,她的眼眸在陽光照耀下泛著淡淡的金色。她看著,忽然就笑了,站起來走出去。

6月14日,離中考還有7天,從明天開始全天自習的複習周。王景川目睹著王博雪從自招考試成績出來後的放羊,到後來重新開始好好學習。本來那天看見王博雪重新做課外題,他還挺驚訝的,問她:“她帶著一種慍怒和不滿說,都是班主任害的。”

過了一天,王景川從同事那裏知道,自招之後,學校領導就要求老師給他們灌輸一個觀念。他們說,你們要知道,那張紅紙沒有什麼用的,他們要是臨到頭不要你們,那張紙就作廢了。臨時製造恐慌,這是王博雪的結論,然而她也不敢不信,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也是她的名言。

盡管已經考到免費,沈傾恒依然沒有放棄分秒好好學習,她心裏總是覺得自己是第二次考上,會不會比別人低點?所以,要用中考證明給他們看,我的成績,我的免費也不是白拿的。

6月15日,大日子,下午5點,二段考試的成績全部出了。

簡照中午就洗過澡,下午放學留在教室裏等成績單,她現在的心情很複雜,既希望自己班能拿前四(大家都很努力學習),又不是很希望能拿前四(她個人或許有偏見,但她也不覺得顧江南講的課有多麼多麼地好),心道,早知道就不賭了,就算賭,也應該賭第一才對。等了許久,差不多到了吃飯的點,要在平時,她早就去吃飯了,但此時不同。她心道,再等等,又過了大概五分鍾,成績單終於到了,她第一眼就看向化學成績年排--第四,恰好踩線。她小聲,媽的,居然踩線過。罵是罵,心裏也有點服氣。

顧江南早拿了成績單,看見第四,心裏也開心。又心道,隻是這個簡照心氣驕傲,不知道會不會不高興。他原本覺得這個女孩子脾氣那麼大,以後教這個班要倒黴。畢業之前,那些班裏一個呼風喚雨的人帶領全班欺負老師的事聽了不少。然而,他擔心的事並未發生。簡照依然好好學習,那個賭約半分都沒有透露出去,也沒有任何舉動阻撓他上課什麼的。他有點覺得這個女孩子挺好的,可惜,要是是他的課代表就更好了。

吃完飯後簡照去拿作業,路過化學辦公室的時候,顧江南正好抬頭看見了,追了出來叫住她,“簡照同學。”

簡照聞言回頭,“顧老師,這麼早就回來了。”她氣傲,本不想提年排的事,可顧江南偏偏提起來。簡照心裏歎了口氣說:“好吧,我承認我輸了,你繼續,不過。”她頓了頓說:“請你延續賭約的精神,我說過的,你教的每一個學生的三年都是不能用來做實驗的。我走了,我還要去拿作業。”簡照欲走。

“簡照同學等等。”

“老師還有事?”

“沒,你晚上下了晚修有空嗎,有事想找你。”

“哦,這樣,那我走了。”

晚上九點50分,晚修結束。簡照磨蹭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往化學組處去。賭局輸了,那時候還那麼驕傲讓他不要教他們班的呢,又跟他不熟,這樣去見他,多尷尬,她心裏多希望顧江南等煩了已經走了。然而,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裏麵的燈還亮著,簡照心裏把顧江南罵了三百遍才進去。簡照把步履放得很輕,顧江南還在埋頭做題,絲毫不覺她已經走到跟前。

簡照見狀,惡意猛敲了一下玻璃隔板。

顧江南抬起頭來,簡照心道,眼睛好小!

“顧老師,”簡照說:“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顧江南緩緩地說,“簡照同學,你有空嗎,我想讓你當我的課代表。”

“老師,”她嘻嘻笑道,“你不是有一個課代表嗎?”

“我想把他換了。”他說。

也是,18班的化學課代表是化學組競賽組,而且名次靠前,本人也極愛化學,差不多是掉進化學眼裏,自然總是會忘記拿作業發作業什麼的,偏老師是個急性子,整天少不了罵他個一兩頓的。簡照作為物理科代表,雖然忙,還是比較勤快的,三天兩頭就往物理辦公室跑,物理老師讚不絕口。

“我想換一個課代表,臨時的,就隻是這一個月,你有空嗎?”

簡照撇撇嘴,說:“我無所謂當什麼課代表,但是兼職我實在沒空,要換你自己去跟物理老師說去。還有事嗎?”

顧江南被她說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沒想到這女孩子人不大點,張個嘴就像開迫擊炮一般。隻得說:“行,我去說,說完他同意你就同意是吧?”

“嗯,是的。”簡照說,然後就走了。

顧江南本想跟她一道走,可回過神來的時候,簡照已經走到門口了,顧江南莞爾。

第二日,顧江南琢磨了一下,去了趟物理辦公室,好說歹說把簡照給換了暫時的化學課代表。不過,物理老師說這學期過了必須把簡照給換過來。簡照也接受了這個暫時的變化,就當了化學課代表。

6月18日,離中考開考還有兩天。這一個星期我們都在有老師,沒有課沒有作業沒有卷的日子中度過。自習前級裏在瘋狂地用在校服上簽名的方式留念,好像已經考完了一樣。這個氛圍惹惱了鍾級,她找了個時間把我們好好地罵了一頓,說:“人家灑灑滾你也灑灑滾?人家都已經有通知書有保送的了!”

在這之後,這種離別的氣氛又暫時消失了一點。

一中保送生的名單貼在下麵公告欄已經一個星期了,今天就是那張名單發揮作用的時候。中午之後,名單上的100幾個人會陸續到一中去。中考期間他們也要進行中考,但不會公布他們的成績。

KB,賤帝他們被抓起來,一群人圍在外麵用油漆筆給他們衣服上寫留言。我站在一旁,聽他們嘻嘻哈哈,恍若隔世。我吃完飯之後,站在釣台樓的平台邊上,看中心樓前的日晷上太陽投下的光影,想著當時我進來的時候,還沒有這個千斤鼎一般的日晷,連什麼時候建在這裏的都忘了。校道兩旁的芒果樹上結的芒果還是青色的,保送生一個個背著書包沿著校道往下走,好像,好像那個時候第一次入校,第一天上學,第一天放學回家。就好像,我們還會在學校裏等下一年的春天,陽光暖暖地撒進來的時候,等圖書館前火紅的杜鵑花和釣台樓下的紫色和白色的杜鵑花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