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人永生的血,解百毒又有什麼稀奇,難怪老黃恢複得那麼快,難怪他要把防毒麵具讓給別人,難怪那次在無名島中進行生存遊戲時,他明明被僵屍傷到,卻沒有中毒的跡象,這一切都是神哥的血帶來的。
老黃沉默了很久,我也一句話都說不出,這個人就是個傻子,他明知道自己的血會帶來什麼,但他還是選擇了救人,我知道他絕不是同情心泛濫的家夥,他隻會救他願意救的人,他明知道老黃對他保持著戒心,卻把老黃看得很重要。
我又想起那一直被他帶在身上的拳刺,那應該是他第一次收到別人的禮物吧,應該也是因為這個拳刺,他才把老黃看得很重要吧,他雖然什麼都不說,心中卻比任何人都重感情,老黃隻是個局外人,就算他死了,對神哥也沒有損害,他明知道不該這樣救他,最後還是做了。
就像他把這塊玉留給我一樣,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做出這種決定的,他說他沒有害怕的東西,他什麼都不在乎,這些或許也隻是感謝吧。
但這對我們來說就完全不同了,手中的玉似有千斤重,讓我很想丟掉,卻又舍不得,這是他留給我的最後的東西了。
玉裏的血在動,我知道神哥還活著,在一個遙遠的地方默默沉睡著,又或是醒著,感知著我們,這是他的骨和血,他能感知到它,不知是不是也能感知到我們?
舍不得,舍不得丟掉,更舍不得打碎它把那滴血送進嘴裏,我從不想要永生,但是老黃已經變成了不老不死的存在,我又動搖了,我不想讓他孤獨地活在世上,看著我一點點老去。
我的心很亂,沒法做出決定,我很想在衝動之下做出什麼,又怕做完會後悔,世界上從不會有兩全的事情,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什麼,無論是哪種結果我都承擔不起。
“大澤,我覺得我們沒法再像普通人那樣生活了,你覺得墨家真的會不管我們嗎?”
老黃突然開口,聲音裏滿是無助,他表現得再怎麼成熟,也隻是個比我大兩歲的小夥子而已,這種事放在誰身上都是震驚和迷茫。
是啊,永生的秘密怎能讓別人看到,一年兩年還好,十年二十年就有些勉強了,老黃已經無法融入這個社會了,再過幾十年,他就不得不隱藏起來閉門不出,免得被人發現端倪。
社會的秩序是好事,也是一件麻煩事,他如果還想像普通人那樣生活,我們就不得不經常搬家,而他的身份是個大問題,幾十年看似很長,對現在的老黃來說也不值一提了,漸漸地,身份證駕照這種東西就都不能用了,一切和社會相關的東西就都不能用了。
不怪我想得多,這都是真切地擺在眼前的問題,老黃肯定也在想這些,墨家的確給了我們自由,但這種自由對他來說有沒有都一樣。
我終於能體會到神哥的心情了,終於知道作為一個異類在外界生活有多難,即使擁有無盡的時間,也無法交到真正的朋友,除非是同一類人,否則永遠不能與之為伍。
我把玉放回衣兜,我必須好好想一想,神哥離開的沉重感還未散去,另一層陰雲又籠罩在頭頂,老黃也沒了脫離墨家,回歸正常生活的輕鬆感了,我們現在隻有三條路,找神哥,找墨家,躲躲藏藏一輩子。
神哥注定是找不到了,墨家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唯一知道的確切地點就是庫爾幹,但我們才剛剛脫離,真的要回去嗎?
我很想問問老黃的想法,但看到他目光空洞的樣子又放棄了,永生的不是我,我都糾結得焦頭爛額,更別提他這個當事人了。
日記到此結束,後麵是一片空白,我把散落在地的紙張收起來,揣著日記走出地洞,老黃還是一副茫然的樣子,這種情緒在他身上太少見了。
我總算知道有一個渾渾噩噩的隊友是什麼心情了,這裏是真的沒有值得留戀的事情了,我把父親的遺像牌位統統請走,這間老屋就將徹底荒廢,但我還是把門窗關好,或許等很多年後,我們不得不靠躲藏生活時,這裏也會成為一個落腳點。
都結束了,徹底地結束了,老黃的來去還要靠他自己做決定,就像他從不幹涉我的事情,這塊玉的處理也全在我,但我現在做不了決定,我可能要想很久很久。
回程的車是我開的,既然來了,就沒必要再把車丟掉,老黃在車上睡了一覺,精神也恢複了些,不得不承認,他的心理就是比我強大,雖然還是一臉糾結的樣子,好歹沒再目光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