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隱隱看到外麵站著兩個人影,老黃有些不耐,高聲開口:“沒看見外麵的牌子嗎,我們已經打烊了。”
敲門聲停了一下,又繼續響起,眼看著老黃要爆發,我趕緊製止,我不想在這種時候被破壞了心情,我向門口走去,那兩個一前一後站立著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直到我看清站在前麵的那個人的臉。
時間仿佛停滯了,我怔怔地站在那裏,一瞬間失去了五感,眼前的玻璃門就像一道天塹,隔著陰陽,隔著時間。
他還是從前的樣子,隻是身上的藏袍換成了第一次見到的那種白色,無數早已淡化的記憶如爆發的火山,一股腦地湧進腦海,我張著嘴,發不出一絲聲音,身體更是僵直如冰雕,連稍微動一動都做不到了。
他也沒有開口,隻是隔著門看著我,琥珀色的瞳仁裏仿佛有水光蕩漾,我看不出他的情緒,他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大澤?”
身後似乎傳來一道渺遠的聲音,我置若罔聞,隻是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隨即就是一聲如爆炸般的驚叫。
“臥槽!神哥,你,你咋回來了?!”
一道影子閃到我身前,迅速把門鎖打開,他和身後的人一起走了進來,聲音清冷:“我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我完全不知該說什麼,還是呆呆地站著,過了很久才驟然反應過來,曾經的心酸不甘委屈在瞬間爆發,眼淚就像開了閘,怎麼都止不住了。
我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什麼叫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我不想問,不想了解,我突然覺得他回來就夠了。
他走到我麵前停住了,用隻能讓我倆聽見的聲音開口:“我記得你說過你最怕離別,所以我回來了。”
我真的很想給他一個耳光,在我滿懷期待的時候他給了絕望,在我心如死灰幾近瘋狂的時候他遠在天邊,現在我好不容易能接受了,能放下了,他卻又回來了,給了我新的希望,又或是新的絕望。
他一定恨死我了吧,不然為何要這樣折磨我?
偏偏我知道他不是,所以我沒法打他,原來他是聽懂了的,原來他是知道的,我真的很憤怒,真的很恨他,卻又在聽到他的這句話之後,再也氣不起來,恨不起來了。
我看著他額上的束帶,不知怎麼就伸出了手,他的目光還是那麼平靜,沒有躲,也沒有異樣的神情,我的手卻在碰到束帶的一瞬間放下了。
過往的一切如海嘯般席卷,真的夠了,我覺得自己是那麼沒出息,看到他回來就會把曾經的痛苦全都忘記,連責備的話都不忍心說出口,我知道自己有多痛苦,他又何嚐不是生活在孤獨與黑暗裏,我怎能忍心責備他。
我真是中了他的毒,在看到他的那一眼,曾經最畏懼的也都不怕了,我伸出手,碰到了他溫暖的指尖,我看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胸前的玉上,明顯怔了一下。
我抓住他的手,把他的食指送到唇邊,在他驚異的目光下,狠狠咬了下去,腥鹹的血流過舌尖,像他這個人一樣,都是滾燙的,我鬆開他的手,盡量用最平靜的聲音開口:“現在我們一樣了。”
現在我們一樣了,你就再也不會離開了吧。
他眼中的驚異還未褪去,我隻覺得自己有哪裏不一樣了,卻又察覺不出究竟是哪裏不一樣,我看到他指尖被我咬出的傷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很快就變成了一道淺淺的牙印。
“不會再走了,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他輕聲開口,像是能看透我的心思。
我鼻子一酸,迅速從旁邊的餐桌上抽出幾張紙巾,把眼淚擦掉,夠了,真的夠了,當所有的期望都變成現實,我還能奢求什麼呢,都不重要了,不管曾經有多痛苦,也都已經過去了,還有什麼比現在更好,我又為什麼要哭呢。
我不想讓他覺得奇怪,不想把他嚇走,我不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決心和勇氣才肯出來找我們的,我隻想讓他知道我們是一樣的,我們可以接納他,我們不會把他當成異類,我知道他心裏是擔憂的,哪怕現在就站在我麵前,也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