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雖敗,生命仍在;夢若死了,人生就是黑沉的墳墓
歲暮天寒,凜冽的寒風依舊如賊穿進衣服的縫隙裏,帶來陣陣刺骨的涼,從頭至腳立時寒顫。灰暗的天空下,空蕩蕩的大地,光禿禿的樹孤獨的在寒風中赤裸裸。死寂般的塵寰唯有蒼鬆,穩重的屹立挺拔;唯有深邃的海,浪濤滾滾,狂傲的咆哮在耳際,溫柔的藍變得黑幽幽;空落落的海麵唯有勇敢的海鷗悠閑自得隨波浪起起伏伏。小浪你不理,最喜歡巨浪推著你一前一後,一上一下,好不盡興。
勇氣啊,讓我加入他們的歡樂;浪啊,不要扔下我一人;海鷗啊,唱支冬日的歌謠吧!何必要讓冬日如此沉寂?何必要讓浪聲淹沒你的曲調?何必要自己獨享這悠閑?
梅琳·薩默的日記:
“寒冷的風仍擦不幹思家的淚,開學總是令人心酸。剛入小學的孩子們背著鼓鼓囊囊的大書包,愣愣的望著父母離去的身影。仿佛溫暖的家、可口的餅幹、香甜的奶油冰淇淋和隨心的瘋鬧似乎已經逝去,似乎不再回來。
有的不情願地鬆開媽媽的手,陌生的盯著媽媽被寒風吹紅的臉。‘能不去上學嗎?’‘我可以在家再待會兒嗎?’孩子們常會趴在媽媽的耳邊,眼睛小心斜看旁邊站立的爸爸,小聲問道。而答案顯而易見,是‘不可以。’小眼睛噙著難過的淚水,撅著小嘴巴,默默的走向校門口。
看到這一幕,我淡淡的一笑。最難過的何止是這個?當孩子們站在校門口驀然回首,望見的不是媽媽鼓勵的笑容或欣慰的擺擺手,而是那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迷蒙中的背影,‘被拋棄’的滋味湧上心頭,眼淚不爭氣的‘刷’一下子如江河噴湧出眼眶。
然而,我為我的孩子們感到自豪。他們並沒有哭喊著跑向那消失的背影。他們堅強、勇敢的擦幹眼淚,抬頭,不服輸的目光,幼稚瞬間消失,站在我麵前的不再是奶聲奶氣的孩子,而是已在人生起跑線上準備爭奪冠軍獎杯的小大人。我張開雙臂迎接這群可愛的小人們。
上課的時候,孩子們個個正襟危坐,一本正經的,像個小法官似的。我撲哧笑出聲來。
‘好吧!小法官們,現在可以放鬆了。’
他們驚訝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刷刷的直視著我。
‘孩子們,我的班級是不用這麼嚴肅的,你們想怎樣上課就怎樣上。’
一個女孩子舉起小手,‘梅琳小姐,我們可以坐在桌子上嗎?’
‘當然可以。’我想了想,‘我們把桌子拚起來,大家都圍在一起好了。’
他們很樂意的立刻動手幹了起來,十五個孩子整齊的在桌子上圍坐著。
我來到他們跟前,他們雙眼裏似乎有問題。
‘這節課是十萬個為什麼,你們想問什麼就問什麼吧。’
一個小男孩,名叫約翰,頭發整潔的梳向兩邊,活脫脫一位英國小紳士,他不緊不慢、好奇地問道:‘梅琳小姐,你的腿怎麼了?’
‘喔!你真沒禮貌!’一個女孩子立時生氣的嘟著嘴,跟小大人似的衝他叫道。
‘怎麼?我隻是好奇。梅琳小姐也允許我們提問耶!’約翰生氣的瞪著那個姑娘,那個姑娘也毫不示弱的回瞪著他。
我伸出兩手示意孩子們安靜,和藹的對他們說:‘你們願意聽一個故事嗎?這個故事曾經被你們的學長學姐們拍成一部非常棒的舞台劇,願意聽嗎?’
小腦袋一個個極度的點著,兩個胳膊肘放在膝蓋上,雙手托著臉,睜著大眼睛等著我娓娓道來那個故事。”
*…。*…。*…。*…。*
演出片名:“琴魂”;演出地點:雙層樓的巴赫鎮劇院;演出單位:巴赫中學。
隨著輕快明亮的“鐺鐺”的鋼琴聲從舞台上傳來,喧嘩的劇院立時安靜了下來,大幕“唰”的被拉開。
舞台中央,一名模樣十二歲的女孩子,直著腰板坐在鋼琴前彈奏著,雙手如燕子一樣矯健,嫻熟,飛快的穿行在琴鍵間。清脆的鋼琴聲從十指的縫隙中蹦躍出來。鋼琴上擺著一個鬧鍾,響亮的叫著‘嘀嗒嘀嗒’。女孩一邊焦頭爛額的顧著琴鍵上的雙手,一邊抬起頭看著那個催命似的鬧鍾。她要在六點之前彈熟《巴赫第一號管風琴奏鳴曲第三樂章》這個曲子。
“笨蛋!”一位女人歇斯裏地的邊吼叫著邊直衝進舞台中央,憤怒的大叫道:“你怎麼還是彈錯!!!這首曲子你都練習了兩個周!為什麼還彈不好?”
女孩子淚眼縱橫、委屈的看著這個女人說:“太難了!太難了!我做不到!”
響亮的掌摑之聲“啪”打在女孩子淚流滿麵的臉上。女人用手指著她,怒目圓睜,氣憤的對她叫道:“我不想再聽到這句話!沒有太難!沒有做不到!隻有努力!努力!再努力!”
劇院再次想起那節奏歡快、緊湊的伴著淚水“吧嗒”的樂曲聲,顯得歡中有悲傷。
背景隨著音樂悄然換上沉穩、肅穆的教堂。一位女孩子身穿漂亮的粉色禮服裙坐在管風琴前,吊燈照著牧師喜悅的神色,觀眾讚賞的目光閃閃發亮,一名鋼琴金子在巴赫鎮閃爍。
“您女兒真是鋼琴天才啊!”一位老婦人興高采烈的對旁邊一臉嚴肅的女人說。
“謝謝您!奧斯本夫人!”女人冷淡的回敬道。
她那炯炯的怒目映射在舞台背景上,舞台中央彈琴的女孩子抬眼匆匆掠了一下屏幕,趕緊倉皇的低下頭繼續彈她那無休無止的命運。
舞台光暗了。背景又換上那暗淡、沉悶、令人窒息的家居背景。
女人手拿小細鞭子,眼眉撩起,盛氣淩人的對女孩說:“你今天彈錯了四個地方,你知道規矩,一個地方十下,打半價,伸出手來!”
女孩顫顫巍巍、哆哆嗦嗦的伸出細嫩、嬌柔的雙手,恐懼的神色猶如一道晴天霹靂直穿觀眾的心。一鞭子如隔斷的心弦;一鞭子如毒蠍的勾,勾上魚鱗的肉;一鞭子如絞碎機將骨節攆成粉末,隨浪奔去。
照明燈照亮了黝黑的舞台一角,一張小床邊跪著一個嬌小的身軀。女孩仰望群星薈萃的夜空,舉起紅彤彤的手,沙啞又迫切的祈禱著:“哦,上帝啊!請拿走它們吧!我乞求你!哦,上帝啊!請拿走它們吧!我乞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