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什麼技藝,都是熟能生巧,一生下來就會扶著撒尿,誰也不必經過穿開襠褲的日子了不是?
騎馬這活兒,是需要相當長時間磨練的,鐵浩騎過馬不假,放在摔下天山之前,甚至敢以“大師”自居。可現在……
可現在他才發現,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
在雪幕裏的時候,沒感覺出來什麼,現在到了戈壁灘,差距就顯現出來了。
滿以為自己已經把馬速提到了極致,“大師”級的騎術現在都不得不很狼狽地握住韁繩,屁股離開馬鞍,緊緊摟著馬脖子,身子弓成了蝦米,以減少阻力……
當然,更多的是這馬速實在是太快,他很擔心摔下去,有失大師風範。
都已經這樣了,“不經意”回頭,卻發現追兵越來越近,而且……
而且,沒見誰摟馬脖子,隻是身體前傾,緊握馬刀,更有兩個,雙腿控馬,已經在張弓搭箭!
鐵浩暗暗叫苦,戈壁灘四下空曠,無遮無攔,人家十幾口子,打是找死,跑又跑不贏,想找個藏身之地都不可得,誰他娘的說“天無絕人之路”來著?這不是要了親命了?
不分心還好,這一想事兒,不由自主帶緊了韁繩,馬速驟然慢了下來……
唉,老天不長眼啊,稀裏糊塗到了這裏,剛有了點小理想,這就給遊戲結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射成刺蝟。嗯?如果被射死了,是不是能從祁連山把老子射回天山……
心勁兒一泄,索性猛帶韁繩,停了下來,如果這些人不射箭,放到近身,說不準還能弄死倆墊背的,老子也不枉穿越一場不是?
心想事成啊!追兵看他停下來,居然真的沒放箭,呼啦啦把他圍在了中間!
“呦,不是韃子。”
“漢家子,是個胡奴兒吧?”
“那他跑個錘子,誰不知道俺家大人不殺漢家子。”
“好像我家大人不知憐憫這些人!跑不跑個錘子的,你問他,朝老子吼個鳥?”
繞到鐵浩前麵的兩個家夥,一個矮胖,一個高瘦,騎在馬上相互夾纏不清,本來這鮮明對比就頗具喜感,一說起話,讓他有種聽相聲的幻覺。
“兀那胡奴兒,你不識得俺家遊擊的旗號?左近誰人不知將軍不殺爾等可憐之人?你跑個什麼?”矮胖的漢子給瘦子一個鼻孔朝天的藐視,翻身下馬,帶住了鐵浩的韁繩:“滾下馬說話。”
“驢不知臉長,誰會知道你家遊擊?”高瘦那廝也不甘示弱,跳下馬來,一探手將鐵浩提溜了下來,道:“我家兵備大人素懷仁心,悲天憫人,對爾等胡奴兒更是寬厚,小子你跑的什麼勁兒?”
“你們先追我,我才跑,不追我,我自然不跑。”鐵浩發覺這是一隊漢家人馬,且並無什麼惡意之後,本打算直接回胖子的話,被瘦子一攪和,生生憋了回去,沒好氣地等他說完,順嘴就接了上去。
“娘的,明明是你先跑的。”
“娘的,明明是你們先追的,再說了,三更半夜的,誰能看出你們什麼兵備,遊擊的旗號?光天化……夜之下,一大幫子人呼啦啦追我一個少年人,不跑豈不是傻子?”這隊人馬確實擎著兩麵不大不小的旗子,但也是距離這麼近,才能看清楚,這才算是正式跟這個年代的人打交道,怕有什麼破綻,趕緊以老賣小,裝出一副無賴相。
“倒是個牙尖嘴利的,俺來問你,你從夾山口出來,可曾見過一位軍爺?”胖子湊過來一把抓住了鐵浩,道:“就是穿著俺這樣戰襖的一個年輕人。”
“麻老拓,你他娘能不能講個先來後到?”鐵浩剛要說話,又被瘦子拽了過去,拉著他一隻手,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道:“這些殺胚們粗鄙不堪,你不要怕,老子可是讀書人,你見沒見過一個他那樣衣裳的小殺胚?”
“俺呸,楊樹條兒,你他娘認識幾個字,還讀書人,快算了吧?辱沒斯文,被你家兵備知道,少不得幾十孤拐,這小子是老子的人先看見的,什麼叫先來後到,你且說說看。”胖子拽了鐵浩另一隻手,跟瘦子較勁兒起來。
“你們兩個粗痞放手!”腦子裏靈光一閃,貌似皇明時代,文人地位很高,被他倆拽來拽去,身子都快散架了,說不得要充一陣子文化人了,鐵浩猛然一掙,甩開二人,怒道:“匹夫無理太甚,子曰……”
還沒有裝到位,就被瘦子在腦袋上拍了一下,怒道:“老子充充斯文不過挨頓打,你一個胡奴兒,剃發胡服,安敢辱沒斯文,不要小命了麼?”
“再動手動腳,老子急眼了啊……用夏變夷,未聞變於夷者也,我幼讀聖賢書,因身在胡地,不得不入鄉隨俗,然胸懷故國,一日不敢忘卻,每逢朔望,必沐浴焚香,東拜故土,赤子之心,豈汝等匹夫所知?今曆盡艱辛,還歸國朝,豈容爾等以胡服剃發辱我?莫要再夾纏,爾等所尋之人,我確曾見過,並妙手仁心,為之裹傷,豈料彼以怨報德,棄我而去,在爾等追我之處,各奔東西了。爾等速去,當有跡可循,尚有數騎胡虜追殺之,去晚了,就等著收屍吧!”這頓裝,直憋了鐵浩一身白毛汗,微微鬆了口氣接著說:“言盡於此,老子還著急著進關,拜拜啦,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