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太液湖邊,賞春宴如期到來。
上至太後攜領的一眾後妃,下至長安各家權貴的年輕子弟都收到了邀請帖,有男有女。
太液湖是皇宮最大的湖泊,湖邊有寬敞的水榭,也有大片的綠柳草坪,場地開闊明媚,最是適合戶外宴會。
湖泊上有一艘精致小巧的畫舫,樂師們在船上演奏,樂聲和歌聲從湖麵渺渺傳來,若隱若現。
黃嬌吟跟著蕭如琢到來時,場地裏已經是人頭攢動,各家的郎君娘子們都與相熟的人談笑交際。男的俊女的俏,各色華貴衣料珠寶首飾,快將這明媚春光比了下去。
黃嬌吟今日穿了淺紫色齊胸襦裙,最裏麵粉色紗衣,胸部抹胸為紫紅寬邊,紫紅襦裙上繡著精美的蝶戲牡丹圖,自上而下,分別是粉色、紫紅、淡紫,襯的整個人鮮嫩欲滴。外麵是一粉一紫兩件廣袖外衫,嫩黃色的彩繡披帛。頭發梳了傾髻,一支純金鑲寶石的纏枝步搖插於發間,行動間優美典雅,如行雲流水。這是除了大婚當日,黃嬌吟最濃重的裝扮。當然,比起在場的各位貴女,這一身也不甚出挑就是了。
蕭如琢倒是簡單,一身紫色圓領緙絲長袍,頭戴玉冠,烏黑的長發閃動著光澤,氣韻華貴,唯美的好似畫裏走出來的。
和黃嬌吟走在一起,好似一對鄙人。
兩人的出場,瞬間就吸引了一大片的目光。好在太後和後妃們來的及時,否則光打招呼都夠人頭疼的。
大人物一到場,娘子郎君們行過禮後,紛紛各歸其位,宴會很快變得和諧有序。
太後和皇後分別說了幾句場麵話,再和在坐眾人點名寒暄了一番。末了點名趙蘊趙七娘,“七娘,你可是應承了今日表演節目給我看的,可準備好了?若是不好看我可不依。”
趙蘊道:“姑母放心吧,為了博姑母一樂,我可是豁出去了,待我下去準備一番,等好了便使人來告訴姑母。”
太後高興的笑道:“就數你主意多,姑母便等著。”
趙蘊行禮後下去了,湖心畫舫劃到了近處,樂聲漸響。畫舫甲板上,一群舞姬隨著樂曲舞動腰肢,輕紗拂動,跳著窈窕醉人的舞蹈。
眾人欣賞了幾曲後,太後道:“賞春宴,就是圖的個與春爭色,我看你們個個男的俊女的俏,朝氣勃發,也俱是各家精英,光欣賞這些樂師舞姬的節目也沒意思,平素裏早就看厭了,不如你們自己亮亮拿手的,不拘形式,亮出來讓大家評評,最好的那個,我有
重賞。”
皇後也笑著道:“就是,光看她們的也沒意思,你們也別藏著掖著,有擅長的便亮出來,我與諸妃也不吝幾個賞賜。我仿佛記得三娘是擅長古琴的,尤其《高山流水》彈的精湛,不如你就先奏一曲開個場。”
李玉兒李三娘,皇後兄長家的女兒。聽到皇後點名,便起身道:“是,姑母。”
李玉兒一襲鵝黃衣裙,長相不錯,焚香淨手後,凝神靜氣,纖纖十指按於琴弦上,悠遠明快的琴音回響在湖邊。
一曲完,太後讚道:“不愧是皇後娘家人,盡出才女。”
李玉兒開了個好頭。接著各家娘子郎君有畫畫的,有寫詩賦的,有表演劍舞的……
一輪下來,宴會氣氛也熱鬧起來。
黃嬌吟和蕭如琢小兩口本在一旁低調的看熱鬧,正以為這種才藝表演跟自己沒關係的時候。不知是哪位娘子朝蕭如琢盈盈一福,含情脈脈的低著頭,卻又掩飾不住對蕭如琢的傾慕,道:“兒早年就聽聞過郡王之事,奈何無緣一見,前些日子得知郡王病愈,兒不勝歡喜,今日相見,兒恭賀郡王病愈,此有玉簫一曲,郡王且聽上一聽,也算圓了兒一個夢!”
那溫婉的如黃鶯動聽的聲音滿是對蕭如琢的傾慕之情,羞紅的臉頰像是三月裏的桃花,讓人有一親芳澤的衝動。
黃嬌吟聽了不由心中一酸,這個女子分明是愛慕蕭如琢,而且比之當初的自己好了太多。她記得自己沒麵前這位這位嬌羞的好看,話也沒這位說的婉轉好聽…
黃嬌吟轉頭看向蕭如琢,卻見他好看的眉頭微擰。目光掃了一眼那女子,語氣淡淡的道:“我與娘子素未相識,娘子的好意我領了,隻是這曲子,娘子還是吹給在座眾位聽吧。我不懂音律,也聽不出好賴,如牛嚼牡丹,實在浪費!”
那小娘子被蕭如琢不解風情的拒絕給噎的滿臉通紅,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如此不給臉麵,那委屈的眼淚就快哭出來了。隻瞧著蕭如琢身側的黃嬌吟一眼,嘴唇都快咬出了血。
太後打破僵局笑道:“五郎這些年深居簡出的養病,與人際來往上不是一般的生疏,你麵前這位小娘子,是你大伯母娘家的閨女,算起來也算表親妹子,你這般生硬言語,也不怕傷了人家的心。”
又對那小娘子道:“五郎既然不識金鑲玉,阿薇就別理會他了,你擅長吹~簫,便吹與我聽聽,要是好了,我賞你一柄如意,可好?”
太後都出麵給搭梯子了,那叫阿薇的小娘子也隻得順勢下梯,吹了一曲,得了太後一柄玉如意的賞賜。
這個小插曲的出現,直接後果便是眾人的目光都開始關注蕭如琢與黃嬌吟這一席。這春日宴,除了後宮妃嬪,在座可都是未婚男女,先前進場時因為太後打岔,便被眾人忽略過去。這會兒大家才注意到這特殊的一對。不少人都在猜測,這意味什麼?
有心思深的,目光在黃嬌吟身上掃了掃,暗道難道是這女子的身份不被承認,太後想給郡王指婚?
趙太後打量著眾人神色,臉上但笑不語。
接下來,果真有人開始試探,“不知郡王身旁的娘子如何稱呼?仿佛沒見過呢。”
蕭如琢簡短的道:“此乃我夫人。”
“原來如此,先前隱約聽說過,隻是疑惑為何郡王成親無聲無息,怕是坊間謠傳,便未盡信。”
蕭如琢扭頭看向黃嬌吟,目光溫柔,“夫人嫁我時,我病情沉重。阿娘為我身體著想,並未大動幹戈。”
“原來如此。卻不知夫人是哪一家族的貴女?”
黃嬌吟聽著二人對答,直覺的對方未安好心,有些忐忑的望向蕭如琢,怕自己的出身會讓蕭如琢遭受眾人恥笑。蕭如琢卻是笑的不以為意,“阿嬌並非勳貴世家女。”
眾人的眼神都變了,蕭如琢卻道:“阿嬌當日未嫌棄我重病之身,嫁我後日夜照料,我能病愈,全賴她的堅持不懈,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試探到此告一段落,然而各人心中如何想,卻隻自己知道。
這時有宮女來通知太後,趙蘊準備好了。
太後笑道,“那就讓她快點來吧,都等急了。”
宮女道:“縣主說這個節目是要在湖麵上作舞。”
眾人好奇的將目光轉向湖麵,等了約莫半盞茶時間,就見一個人影從湖對麵滑行而來,淩風疾行,端的是飄飄欲仙。
“人怎能在水上飛馳?”有人大聲驚歎。
驚歎剛結束,就見湖麵上的人忽然淩空飛起,在空中一個翻轉後再次落到湖麵上,動作輕盈優美,像是飛天之舞。
“這是怎麼做到的?”黃嬌吟看的目瞪口呆,差點都要以為是神仙顯靈了。
蕭如琢觀察了一會兒,指了指天上,“應該與那個風箏有關,由風箏托著她的身體不下沉,通過調整風箏的方向而在水上劃行。這個風箏特別的很,飛的高不說,還很有力。”
蕭如琢解釋完,接著就有同樣發現秘訣的人嚷了出來,眾人邊驚呼邊觀看,湖畔一時熱鬧不已。
趙蘊的別致的水上舞頓時賺足了人氣,出盡了風頭。
其實不過是風箏與水上滑板的結合體。一個模仿機翼的雙層雙線風箏,一塊綁在腳上的滑板,牽引著身體用直立的姿勢在水麵上滑行,加上衣裳廣袖翩翩,隔遠了看,唯美的非常有震撼力。
趙蘊這個節目一出,頓時將眾少男少女們方才的表演秒殺的渣都不剩。太後拊掌大讚,鳳顏大悅,賞了趙蘊一堆東西。
趙太後賞賜了,李皇後就不得不表示,又賞了一堆。總之,前麵少男少女們忙碌表演了半天,全都成了趙蘊的鋪墊和對比,說是墊腳石一點不為過,好幾個小娘子看著趙蘊所得的賞賜,臉上很精彩。
當然,也有好多少男對趙蘊生出了傾慕之情。
再然後,太後身子乏了要回宮歇息,順便帶走了趙七娘。
皇後便道:“方才你們各展所長,都費了力,這會兒也不必拘在這兒,有想去湖邊走走的,盡管去就是了。”
皇後發了話,就有人先後離開,黃嬌吟拽了拽蕭如琢的衣袖,小聲道:“五郎,我想去更衣。”更衣就是上廁所。
蕭如琢點點頭,“自己小心點,快去快回。”
黃嬌吟跟著一個宮女離去後,蕭如琢這裏就熱鬧了,許多人上來找著說話,攀親的也不少,因是在宮裏,蕭如琢隻得耐著性子應付。
從恭房出來的時候,領路的小宮女不見了,黃嬌吟等了一會兒,沒找到人,怕蕭如琢等急了,隻好自己原路返回。宮裏的路她都熟,沒領路人也無所謂。
正走著路,迎麵過來一個低頭疾行的宮女,一手捂著臉,沒看路的樣子,要不是黃嬌吟閃躲的快,兩人就撞上了。
宮女發現自己差點撞了人,抬頭看到黃嬌吟的穿著,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夫人沒事吧?奴婢不是故意的。”
黃嬌吟穩住身子,同時也看到宮女臉上的巴掌印,自以為知道了對方的異常,卸下了心中防備。想到自己曾經也做過宮女,雖然有幸沒被領導打過臉,但看到宮女的遭遇,還是有點心有戚戚焉。將人拉起來,溫和的道:“我沒事,你不用害怕。”
宮女謝過黃嬌吟,側過身子請她先行。錯身而過的瞬間,黃嬌吟突然被她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帕子上的香味兒很獨特,黃嬌吟不慎吸了幾口,很快就頭暈眼花四肢無力,沒掙紮兩下,就暈了過去。
宮女見黃嬌吟不動了,終於吐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