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這天,宮內要把栽在盆裏的梧桐移入殿內。
等到“立秋”時辰一到,太史官便高聲奏道:“秋來了”。梧桐應聲落下一兩片葉子,以寓報秋之意。
大雨連續下了兩天,立秋下雨則萬物收。
來到當鋪門口,言戈望了一眼當鋪的牌匾,提步踏了進去。
“來客人了。”
鋪子裏的小哥喊了一句,隨即隻聽到屏風後一邊走出一個人一邊問:“客人是要當東西還是贖東西啊?”
言戈聞聲望去,與那人四目相對,來人忽然抬頭間,氣氛凝滯了。
從屏風背後出來的掌櫃年紀看上去將近六旬,但穿著分外鮮明,一點都不服老。兩人靜默了片刻,掌櫃的緩緩側過頭,對身邊的小廝低聲道:“你先下去看看我在廚房熬的藥。”
“要是好了就給那人端去一碗。”
“好的,掌櫃的。”
凝視著對方半晌,言戈雙眉微微一皺,才抬手一揖,緩緩道:“老師。”
在大頃,曾經有一文一武雙夫子,名揚天下,但不知為何,那在練兵場上的身影突然有一條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沒有被人提起。
一晃十一年,曾經的無名小將已經變成了禁軍大統領,而名揚天下的武師,卻已雙鬢泛白。
“進來喝口熱茶吧。”
言戈雙膝跪在草席上,雙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銳利的眼眸裏情緒萬千。看到老師將一杯熱茶推到自己麵前,他抬起茶杯,低頭喝了一口。
“你還是老樣子,在我麵前很拘謹。”
“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在學生印象裏,我還是一個魔鬼。”
言戈放下茶杯,慌忙解釋:“並不是這樣的老師!……學生很想念您。”
茶的熱氣騰騰而起,言戈看著正在泡茶的人,垂下了雙眸。“老師當初……為何不辭而別?”
“倦了。”高明簡單地回答,眼中卻閃過一絲冷洌,“所以來過了安靜的生活。”
“我不相信。”言戈頓了頓,認真道:“老師自小教導我,身心皆與大頃山河同在,我們身為武將,豈會拋棄守護的疆土?”
高明盤膝而坐,凝了凝神,往茶杯裏添了水,不置可否。
言戈繼續道:“本來我還覺得背後有人,看到了老師,我突然明白……是您特地找人去尋找聖上的,對不對?”
高明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裏的水壺,“既然去年已在海棠林遇刺,你護衛天子,為何還要在今年再次踏足海棠林。”
言戈薄唇抿成一條線,無言以對。
但是他也突然醒悟,這麼多年以來,老師雖然沒在鄴城,卻時刻關心著大頃江山社稷,不然怎麼會知道他們這次秋獵也來了海棠林?
“老夫雖然這裏的山大王去找尋,但並未發現聖上的蹤跡。”
“但我肯定,他一定在村子裏。”
言戈忽然渾身一震,預感到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極度的不安在全身彌漫擴散,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無聲息的醞釀。“老師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高明剛開了口,方才的小哥便跌跌撞撞跑了出來。“掌櫃的,掌櫃的!”
“怎麼了?”
“您快去看看吧,那瘋子怎麼也不肯喝藥,還吵著要離開。”
“哐啷——”話音剛落,後院便傳來了瓷器碎裂的聲音,高明連忙趕了過去,言戈也隨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