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路上麗妃兩人細細說了這些天的事，包括楚景瑞去替她尋藥的事。
德妃提著手中的宮燈，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陛下，你明知道結局，為何還要白費力氣。
當年太醫就說過我命不久矣，你把我隔絕在後宮，為的便是讓我能得寸土清淨，每個人的結局，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
我遲早一天會走，你比誰都清楚，太後不過是誤打誤撞縮短了我的壽命，你的離開，說是為了尋藥，也有躲避的意味在吧。
“心悅……昏睡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我從小到大的情景，以第三視角去見證自己成長的感覺，真微妙。”
其實小時候的自己到底長什麼樣，德妃一點也記不起來，可是在夢裏，不同年齡階段的她，容貌那樣清晰。
直到醒來，不斷變化的麵貌還深深印在她的心裏。
“還記得你以前總喜歡屁顛屁顛的跟在我背後獻殷勤，就跟一條小尾巴似的，怎麼都甩不掉，那時我還嫌你煩。”
三個人燈籠的光芒合在一起明亮萬分，寒風吹過，燈籠中燭影閃動，卻固執的照亮前方的路。
“姐姐那會總說討厭我，卻從沒真的把我轟走過呢。”
兩個人在前麵有說有笑，慕傾雲遠遠的跟在身後，竟不覺得孤單，反而覺得以後如果能一直這樣，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隻是這樣的日子，就連一天都維持不下去，曾幾何時入宮時，慕傾雲就無比渴望這樣的一段感情。
不為功名利祿，不為榮華富貴，在你爭我鬥的名利場上互相扶持，不求回報，此等感情，何其珍貴。
“今年的雪景真好看，稍微遠一些便讓人覺得這皇宮是冰雪雕刻而成，真想就這樣一直看著。”
德妃伸手撫上被冰霜覆蓋的宮牆，曾經的她何其厭惡這裏，現今，終於可以從這裏逃離，盡管是用這樣的方式，她亦心甘情願。
“德妃姐姐若是喜歡，我們在外麵玩的久一些，反正我們也不著急著回去，今晚還得守歲呢。”
以往除夕夜麗妃總是賴在德清宮，兩個人無聊起來琢磨著如何打發時間，那會的時光格外愜意。
“恩……傾雲，你上來一些，離得那麼遠做什麼，對不住啊，這樣冷的天，愣是把你拉了出來。”
德妃抱歉的對慕傾雲笑了笑，慕傾雲扯了扯嘴角，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真不知該作何反應。
“沒事，我在宮中沒幾個可說話的人，會雲陽宮也是閑的發慌，偶爾有人陪著我出來走走，這樣難得的機會我可是巴不得呢。”
天色漸暗，燈籠中燭影越發明亮，隻是不知前路照出來的，是希望還是絕望？誰知道呢，隻有走過了才知道。
“話說，你們都沒有見過我跳舞的樣子吧，不如我今日就舞一曲如何？麗妃，我記得你身上總會帶著一枚塤的。”
慕傾雲一直很好奇，大多人身上帶著的不是錦囊就是玉佩，而麗妃無論去哪，身上都會帶著塤。
這……笛子尚且比較常見，塤還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好。”
麗妃把燈籠交到慕傾雲手中，把塤輕放在唇邊，一段悠長的樂聲便緩緩流出，靜靜的，讓人沉迷。
遠處觀景樓的奏樂聲也已開始，與塤的聲音相互交織，聲線卻分的格外清楚。
德妃手提燈籠，踏雪起舞。
慕傾雲從未見有人把一段簡單的舞蹈跳的如此引人注目，整個人融入到舞姿中去，亦柔亦剛。
天下起了小雪，雪花紛飛下，一人演奏，一人起舞，一人則在一邊望著。
最終……她還是倒下了。
原本舞姿婀娜的妙人如同飛落的飄雪，旋轉著，展現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麵，最後歸於塵土。德妃就這樣無聲的倒在雪地上，宮燈掉落在一邊，燭光不安的在燈籠裏跳動著。
塤落在地上，清脆的破碎聲直擊心底，麗妃將德妃抱在懷裏，緊緊握著她逐漸冰冷的雙手，淚水在眼眶中熬著，分明悲痛欲絕，依舊忍著不願在她麵前哪怕落下一滴眼淚。
“心悅，我有些累了，我是不是就要睡著了？”與麗妃與德妃兩人相處許久，從未見她們稱呼對方的名字，向來以位分相稱。
心悅，心悅……當初麗妃的父母親替她取此名時想來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時常心情愉悅沒有煩惱，如此美好的名字，當下從德妃口中喊出，卻是這般悲涼。
“姐姐你怎麼總是這樣愛偷懶，年年說要陪我守歲，最後還不是哄著我去和宮女玩兒，自己則跑回房間睡覺去了，今年你莫不是還打算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