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相在初中畢業的時候,麵貌是這個樣子的。一米五六的身高,一百二十八的體重,臉上的肉一圈一圈把原先挺立的鼻子,閃爍的大眼全都淹沒了住。這就像幾個小島,大多數時間他們都被海水覆蓋了,看不大清楚,但偶爾的時候,在某個微妙的角度,你或許會有幸見著這些小島的真麵目。
那時候夏相穿的是怎麼樣的衣服呢?幾條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牛仔褲,之所以一模一樣,是因為牛仔褲實在是土的不行通俗不過的款式,再沒什麼花樣。有幾件衣服,但有些已經穿出了洞。這樣的衣服夏相是不能扔掉的,因為即便是這樣的衣服,夏相也隻有那麼幾件而已。更何況,這些衣服之所以破了,全然是因為夏相對這幾件唯一能穿的出去的衣服喜歡的可憐。所以說,最愛的東西向來是難逃早死的厄運的。這些衣服在頻繁的更換中,在夏相手中的板刷下,終於開始不斷變形,不斷變形,當衣服的布料被拉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衣服便破了。
夏老太太不會給夏相超過十元的零花錢,而即便是十元以下的零花錢,夏老太太也隻是在偶爾的心情極度愉悅的時候,一不留神給了夏相。但是家裏人全家上下,沒有一個人會怪夏老太太吝嗇。因為這是全家都知道的,夏相是留不住錢的人。
但是在夏相初中畢業那年,夏相死纏爛打央求著夏老太太,一再保證一定好好工作,才使夏老太太同意了夏相去工作的事情。說是工作,不過是好聽的說法,說白了,就是去一家新開的酒樓當服務員,端端盤子,端端菜,後來據夏相說,還要洗洗碗。
夏相在那裏認識了她的人生中第一個男友。人生就是這樣的湊巧,這個男人竟然也是土凹的,他叫盧傑。且不管盧傑的長相究竟如何,但總之數年後夏求回憶起這個男人,隻記得是一個黑呼呼的身影,之所以這樣,也是有原因的。
夏老太太很快就知道了夏相和一個男人談戀愛的事情。這在家風嚴謹的夏家,是絕對不被允許的。更何況,這不是第一次。據說夏相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曾寫過一封情書給一個男同學,情書究竟寫了些什麼,現在已無處可考了,隻是這封情書在夏相好不容易挑了個同學都不在的日子塞進男同學的抽屜後,男同學嫌棄的將情書交給了老師。這在那個年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那才是什麼時候呀,就算到了光明正大談戀愛的年紀大多數人還是遮遮掩掩的,可是現在這麼一個小學生竟然幹出了如此大膽的舉動,這還了得?這封情書很快轉交到了夏老太太的手裏。自然,夏相的第一次主動求愛,失敗了。
夏老太太很快采取了對策。她逼迫著夏相辭去了酒店的工作,將夏相日日看在家裏。但是夏老太太總有要出去的時候,夏相也總有應對的辦法。所以在許許多多的傍晚,在夏老太太出去和村裏的其他老太太溜達的時候,夏相會央著夏求帶她出去。夏求是夏家所有人眼裏以後一定是最有出息的一個,夏求也是夏家出了名的最聽話最值得信賴的一個,夏求和夏老太太說,要和夏相出去逛逛的時候,夏老太太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答應了,她甚至還叮囑,“你看著點夏相,別讓她和那個男人見麵。”
可是夏老太太不知道的是,夏求正是帶著夏相和盧傑見麵去了。當然,夏求的任務還不隻這些,她要想辦法將夏相帶出家門,還要在夏相和盧傑約會的時候負責觀察情況,甚至還要想方設法把盧傑的哥們堵在幾百米遠的地方。隻是這樣一來二往,夏求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盧傑幾乎每一次和夏相約會都穿的全身黑,黑體恤,黑褲子,黑鞋子,但是天生的骨瘦如柴又不能讓盧傑顯得像黑板老大,反而像老大旁的混混。
夏求曾當麵問過盧傑,“怎麼你天天都是穿著這身衣服?你難道就不換的嗎?”盧傑笑的很尷尬。事後回到家,夏相一臉正色的同夏求解釋,“他有好幾身黑色的衣服,你不要問他這樣的問題。”夏相說這句話時,很像護著幼崽的老母雞。
但是在一個晚上,夏相和夏求枕著一個枕頭卻又都睡不著的時候,夏相突然的說,“我想和盧傑分手。”
夏求一驚,急忙翻過身子,問,“為什麼?”
夏相說道,“以前他吻我的時候我都習慣閉上眼睛,但是有一次他吻我的時候,手竟然摸我的胸,我馬上就睜開了眼睛,推開了他。他還說要帶我去他家,我沒去。後來每一次他吻我,我都睜著眼睛了。那感覺真奇怪。”
夏求對夏相的感情向來沒什麼指望,“那就分吧。不過你們吻的時候都不惡心啊,兩條舌頭攪來攪去,我想想都想吐。”
夏相辯解道,“你不懂的。”
後來也不知道夏相是怎樣和盧傑分手的,總之,夏相的第一段戀情,便就這樣在那雙摸上她的胸的手裏,草草的收尾了。
後來夏相遇到了影響她一生的男人,按照夏相的說法是,這個男人讓她喪失了愛所有男人的能力,如果把這個說法再講的非主流一些,更加青春的傷痛一些,那便是,這個男人讓夏相不再相信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