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芳猛地驚醒,睜開眼睛,腦子空空的看著天花板。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怎麼就突然驚醒了,心跳的那麼快呢?上一次這樣子是什麼時候?周芳想起來了,是自己的媽媽去世的時候。也是突然的就醒了,心不受控製的胡亂跳動,沒過十分鍾就接到了哥的電話,說,媽剛走。
周芳急忙從床上下來,拖鞋也沒顧上穿,跑到了誌民睡著的客房。客房的門虛掩著,周芳在門外躊躇了會兒,又小心的聽著房裏的動靜,終於推開了門。果然!房間裏空蕩蕩的!被子難得的被鋪的平平整整,窗簾已經被拉開,光線照進來更顯得房間格外空曠。周芳呆呆的看了房間許久,突然啜泣起來。
真的是誌民的風格,走的不聲不響,走的幹淨利落。昨晚周芳還特意叮囑誌民,“誌民,明早你起來的時候一定要叫下我!不要什麼都不說的就走了。”但是周芳又是多麼清楚誌民的個性。周芳越是了解誌民便越是擔憂誌民會走的悄無聲息,越是擔憂越是在床上輾轉難眠,直到三點鍾才模模糊糊的有了困意,一覺醒來,誌民還是走了,還是選擇走的靜悄悄的,似乎什麼都沒有因為周芳昨晚的懇求而改變。
誌民特意選擇了淩晨的火車,淩晨五點五十,至少在自己住的這個小區裏,正是睡意昏沉的時候。行李很簡單,一個公文包,一個便攜式行李箱,如果不是知道情況,即便遇上了誰,那人也一定以為誌民隻是短暫的去外地出差。可事實是,誌民要離開這兒了,永遠的離開這裏。
誌民站在樓層下一層一層的數著,第一層住的是老馮,平日裏愛弄些花花草草的,過的很愜意;第二層住的老胡,因而來自己家討債總是老胡最勤快;第三層住的是一個小夥子,韓李,去年剛升的副教授,未來正是一片光明;第四層住的趙吉和第五層住的趙利是親兄弟,當初進學校時成了一段佳話,兄弟的名字很有意思,趙吉趙利,吉吉利利。果然沒有辜負他們的名字,的確日子過的很順暢。這樣想來,過的最糟糕的就是自己了。誌民發出苦笑。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隻是要是還能在外人麵上打個虛場,讓別人看著你,還過的去,日子過的都不算糟糕。像自己這樣的,在外人麵前遮掩都遮掩不過了,說明是真正的將日子過的糊裏糊塗了。
火車上的人形形色色,大多都麵露疲態。誌民買的硬座,看到的人間百味更多些。有些乘客大概是一夜沒睡了,你看他頭點著點著就不自覺的發出了打鼾聲,可是火車一不小心一顫,他就驚醒了,茫然的看著車廂。誌民對麵坐著一家人,小女孩很有精神,自誌民上了火車就聽著小女孩嘰嘰喳喳沒有斷過,誌民仿佛又看見了小時候的夏求,也是整日使不完的勁似的纏著自己沒完沒了的問問題。誌民記得有一次夏求有些得意的拿著作文本給他看,誌民看見一句話下麵被劃了波浪線,寫的是,“每一次我問我爸爸問題的時候,我爸爸笑的就像一朵菊花一樣。”夏求有些得意的炫耀道,“爸爸,老師說我這句話寫的特別好!”其實,更多時候,夏求纏著問誌民問題的時候,誌民是麵目嚴肅的,是有些微不耐煩的。那時候誌民正忙著做學術,寫論文,為了教授的職稱忙的頭破血流。
“媽媽,為什麼我們不動,就能到外婆家了啊?”
“因為我們在坐火車啊。”
“為什麼火車會動啊?”
“因為有司機叔叔在開啊。”
“司機叔叔為什麼會開火車?你會嗎?爸爸會嗎?為什麼我不會?”
“因為司機叔叔學習過怎麼開火車,媽媽和爸爸,還有你都沒有學習過。”
“可是,為什麼司機叔叔要學習呢?”
……
小孩子的問題永遠是這樣,不講條理,沒完沒了。誌民注意到小女孩子的媽媽被問的有些不耐煩了,便笑道,“因為司機叔叔要把你送到外婆家啊,所以他就去學習怎麼開火車了。”
小女孩聽了很開心,“司機叔叔真好。我要去親親他。”
誌民忽然感到,自己沒有好好珍惜的東西,真是太多太多。他看了看時間,是八點半了,估摸著周芳該醒了,要發條短信給周芳。
誌民在手機上打著,“周芳,我走了。早上出門很早,不忍心叫醒你。看了那麼久的麵孔,也不在乎這一回。我現在在火車上,到了會給你報平安,我知道你是放不下心的人。也沒有和夏求說一聲,想想這個爸爸做的還是很不稱職的。想起你當初埋怨我日日隻顧在學校裏做報告,夏求生病了你也隻能一個人抱著她去醫院。想起你一個人焦急的抱著夏求走在路上,現在想起來才發覺虧欠你許多。夏求被你教育的很好,她像你,是能夠享福的人,當然,嗬嗬,隻要別碰上我這樣的男人。你在那邊好好過,不要掛念我。要是尋著合適的,像那個趙寄陽,就一起過日子吧,別因為我,心理總是不敢前進。也不知道你醒了沒有,嗬嗬,注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