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下工,文錦直奔食堂,買了倆麥麩餅子,放在飯盒裏就往家跑。
回到家也沒心思吃東西,直接關了門就進了裏間,脫掉衣裳拆了頭發,整理成早上的裝扮,躺在早上醒來的位置,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閉著眼睛開始睡覺。
文大姐長年累月除了辛苦工作,還要伺候一家小的,身體素質本就不好,再加上最近家裏鬧騰不休心神疲憊,她剛躺上沒一會兒,就陷入了黑甜夢鄉。
她的嘴角帶著笑!
昨晚入睡的時候,因為項目完成,又拿下了幾塊地,心情愉悅,是笑著睡著的,她不想有任何疏忽。
在文錦心裏,她就像一個誤入此地的旅人,或者不小心玩了一場遊戲的過客,她很快就會回到現代。
回到那個物資充裕,精神豐富,社會風氣開放的現代。
然而,當她這副身體遵從以往的作息,從黑甜的夢鄉裏醒來的時候,睜眼所見,依然是那狹窄、昏暗的六零年代小單間。
早上扯破的簾子,破碎的一半還掛在繩子上……
沉悶的空間,陌生的時空,好似一頭怪獸!
巨大的恐慌襲上心頭!
回到現代這個夢想,就像被紮了個眼兒的氣球!
經過半天時間,它在逐漸幹癟!逐漸消失!
她毫無辦法!
她很有可能!
回不去了!
經過這一番嚐試,她發現,自己不過一直在自欺欺人!
其實自己潛意識裏,是相信的吧?
相信自己是真的,真的來到了這個艱苦的年代!
要不然以她的性格,怎麼會插手文家兄妹的家事?
說是被文康文秀氣到了,可以她的城府,是那麼容易被這些不相幹的小事氣到的嗎?
她又怎麼會幹涉他人的工作?擅自謀算起“文錦”的未來呢?
她理智的那一部分,已經默默地選擇了接受,並積極地尋求改變了啊!
現在,她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難道隻是感性的她僅剩的掙紮嗎?
文錦隻覺心髒一陣收縮,整個人都恐懼地縮成一團!
狹小昏暗的小屋,冷硬的棉被像個小堡壘,將她整個人裹在裏頭……
滾燙的淚水緩緩淌下。
文錦坐在簡陋的木板床上,哭得像個孩子。
過了許久,她才緩過勁來。
她重新說服了自己。
她想,她之所以做這些事,不過因為她一向喜歡未雨綢繆,提前做好準備,防止萬一回不去罷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冷靜地洗了臉,甚至還找出一把鎖,把放著糧食的櫥櫃鎖了。
這才安靜地坐在方桌前,默默打開軍用鋁製飯盒,拿起已經涼了硬了的麥麩餅,小口小口地咬。
麥麩餅裏摻著細細的糠,麵粉少得可憐,吃的時候得雙手捧著吃,防止碎了灑了掉了……
這副身體熟練地、珍惜地捧著這兩個巴掌大的厚實餅子,文錦眼眶又熱了。
她習慣了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這種艱苦的日子,讓她怎麼過?
她習慣了住大屋請傭人,這種一家子擠一塊兒,什麼都得自己幹,請傭人就是犯思想錯誤的年代,這讓她怎麼過?!
怎麼過?!
她一定能回去的,一定能的!
剛剛沒有成功,一定是因為時間不對!
她是早上來到這裏的,等晚上睡著了,明天醒來,肯定就在她舒服的大床上了!
她不稀罕這二十郎當歲的苦難青春,她更喜歡她四十幾歲的優雅精致!
青春她曾有過!她不稀罕!
她的人生也不曾浪費,一直奮鬥到中年,她一點也不遺憾!
她對自己很滿意!
她不需要這莫名其妙的時空之旅!
完全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