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椒房殿。
天子端坐在案前,雙手扶著大腿上,眼神微眯,透著一絲疲憊,刀刻般的嘴唇緊緊的抿著,顏色微黑,帶著一絲灰暗,和他疲憊的臉色非常相似。
皇後和嬴敢當站在他的麵前,麵麵相覷。
嬴敢當趕回宮中,將無忌的事轉告給皇後,皇後立刻將消息彙報給天子。天子卻忙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抽空來到皇後宮裏。聽完嬴敢當的敘述,天子半天沒有說一句話。
皇後很緊張,她不知道天子會有什麼反應。以無忌目前的境界,如果失去皇室的支持,他很快就會被人撕成碎片。可是如果繼續支持無忌,就有可能冒著與天下人為敵的風險。
無忌太天真了,好容易進了天書院,不潛心修行,虛心學習,居然敢質疑起祭禮這麼重要的事來了。
國之大事,唯祀與戎,質&無&錯&疑祭禮無疑是自掘墳墓。如果沿用千年的祭禮都是錯的,天書院顏麵何存?
“小七,你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嗎?”。天子抬起頭,靜靜的看著嬴敢當。
嬴敢當愣了一下:“父皇,不管他說的對與錯,都支讓天書院陷入被動。數百年來,天書院都由贏氏一脈出任,如果他說得沒錯,祭禮的確錯了,那天書院名聲掃地,這七院之首的地位怕是不保。如果他說錯了,那皇室支持他進入天書院,甚至擔任大國師,是不是用人不當?”
“我隻想問你,他說的有沒有對的可能?”天子加重了語氣,又問了一句。
嬴敢當咬了咬嘴唇,搖搖頭。“兒臣愚昧,不知道。”
天子皺了皺眉,顧左右而言他。“小七,你也不小了。該出去曆練曆練了,去鳳舞軍團做個監軍吧。”
嬴敢當驚駭莫名。
監軍就是朝廷耳目,是專職監視軍中將領的,向來不受軍中歡迎。派他去鳳舞軍團作監軍,等於說朝廷現在不信任鳳舞軍團,所以要派一個皇子來做監軍。可想而知,他還沒到鳳舞軍團,就成了眼中釘。
這個是火坑啊。
嬴敢當本想拒絕,可是一看天子的臉色,隻好又把話咽了回去。
“無忌是大國師看中的。大國師仙逝,天書院的事由你和嬴自清分擔。如何安置無忌,你和嬴自清商量商量,有了章程,再報與朕知道。”天子站了起來,吩咐了一句,揮揮袖子,走了。
皇後和嬴敢當恭送天子離開,然後互相看看。臉色都不怎麼好看。過了良久,嬴敢當惴惴不安地說道:“母後,這可如何是好?”
“你父皇說得沒錯,你也該做點正事了。”
“母後。我是說無忌的事……”
“大國師閉關,這件事由嬴自清去處理吧。”皇後柳眉微蹙。“眼下唯有以靜製動,靜觀其變,不可倉促表態。以免授人以柄。”
嬴敢當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
鹹陽西南,十裏長亭。
春風吹綠了馳道兩旁的禦柳。略帶著鵝黃的綠蕊如煙似霧,沿著筆直的馳道,一直伸向遠處,與遠處橫亙天地之間的青山融為一體,無跡可循。
兩輛馬車,二百名身著金甲、綴以紅纓的的半人馬騎士,在馳道旁靜靜的等候著。
嬴敢當身份尊貴,遠非殷玄可比,替他做護衛的是禁軍中的緹騎,這些人將隨他一起留在鳳舞軍團,保護他的安全。
不愧是黃金軍團的騎士,這些半人馬騎士個個身材高大,體形健碩,左挎刀,右負箭,手上還拿著一柄金色長矛,富貴中不失英氣,威武中不失尊嚴,散發出的殺氣足以讓路人側目,遠遠的避開。
無忌卻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再一次的問道:“你怎麼突然要去鳳舞軍團?”
嬴敢當翻了個白眼,對無忌在這方麵的弱智,他已經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了,卻還是覺得自己有所高估。無忌不是第一次問,他也不是第一次回答,可是無忌就是不明白其中的言外之意。
“別問這麼多了。”嬴敢當顧左右而言他。“你早點成大國師吧,成了大國師,我的小命就有保障了。”
“聽你這個意思,好象去鳳舞軍團做監軍還有生命危險?”
“有軍隊的地方,怎麼可能沒危險?”嬴敢當再次翻了個白眼。“何況鳳舞軍團最近還在和九羌惡戰。”
“有麼?”無忌愣了片刻,神情茫然。
嬴敢當受不了他,匆匆拱了拱手,跳上車,落荒而逃。
要離一羽對無忌躬身一拜。“可惜,未能觀瞻一下蓋紅的劍舞。無忌先生,如果你有心學劍,千萬不要錯過這個機會。”
不等無忌明白過來,要離一羽跳上坐騎,追趕嬴敢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