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他步入後堂,長桌一條,木椅分列兩側。
兩個繡座一頭一尾相隔老遠,桌案上擺了青釉瓷盤,可惜並不是平日裏吃的熱菜佳肴,而是一些薑檀心叫不出名字來的東西,肉皆是一塊一塊的擺盤,湯也是各自一碗,還有類似糕點米食,都是冷的,並非熱菜。
酉蘇自顧自得入席,斂裾落座,他抄起桌案上的一塊四四方方的白布,蓋在了膝腿之上,抬眸瞅了一眼薑檀心,抬手擺了一個請姿,自是笑了笑道:“薑姑娘請座,別怕,我是不會在食物裏下毒的”
冷冷看了他一眼,薑檀心望著滿桌吃食,沒有一點胃口,她眼風掃到之處,都是一些甜的發膩的東西,不禁心下納罕:又是一個喜好甜食的怪人。
似是為了印證她之所想,酉蘇坦然抬手,掀開了一罐小白瓷盅,舀出些許白糖倒入麵前的高湯小碗裏。
他垂著眼眸,睫毛疏淡,投下一片涼薄的陰影,無視薑檀心吃驚的神情,他抖開折扇,擋在嘴前後才輕聲開口:“很吃驚麼?天下喜糖之人,可不止他一個哦”
握緊了桌上的餐布,她開口追問:“你究竟是誰!這和他……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他是誰?彼此心照不宣。
“啪嗒”
酉蘇指間一滑,湯匙敲在碗壁上,碰出一聲清脆悅耳之聲。
他垂著眼眸,無聲無息,她杏眸圓睜,焦心焦慮。四寂無聲,隻有從紅燭騰起的煙霧裏才瞧出時間過去的痕跡。
“喝湯吧,涼了便不好喝了”
輕聲細語,涼薄入骨,清風柔得像一件絲綢衣裳,軟軟滑過那有棱有折的扇骨,紅燭搖曳之光在他的月華袍衫上,將暗繡於上的蓮叢照得分明。
薑檀心一瞬不動的盯著他,警惕防備,腦中一個念頭竄過,她也有了試探之心。
柔荑微抬,她捏上瓷碗中的湯匙,輕輕舀了幾下,而後佯裝嫌棄往外頭一擲,冷聲道:“我不食蔥花,還特別討厭……香菜”
酉蘇如遭雷擊,眸色分明是複雜過後的無措,無意間的舊事重提,這一句話借著她的嘴道來,尤其諷刺,卻也是天意使然。
將他的神色收納眼底,薑檀心顰眉一蹙,心下已印證三分。
這個人說是衝著她來,其實不如說是衝著戚無邪去的,可她從未聽那死太監有提過女公子這個人,上次去聞香樓辦置成衣,也無異常之事,突然憑空冒出這麼一段糾葛,確實意料之外。
飯是吃不下去了,酉蘇擱下湯碗站了起來,他不像方才可以坦然的望進她的眼中,而是有些躲閃,搖了搖折扇,隻留下俊美的側麵,他緩緩道:“你休息吧,若明日你還活著,我們還會有說話的時候”
腰身款擺,行步攜風。
不知為何,薑檀心總能在他的身上看到戚無邪的影子,不是刻意模仿後僵硬,更不是學在骨子裏渾然天成,它已經變了味道,是自我的一分模樣,可心卻還是執拗的放不開手,牽扯羈絆。
學會戚無邪的喜好並不難,但若要將他的薄情寡淡,魅邪妖冶學到家,想來是不可能的。 酉蘇有著自己孤涼的心境,隱隱約約還有一絲自卑,這樣的骨去學戚無邪的魂,準定是有形無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