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勃之死(1 / 2)

往洪都城外走七八裏路是一片人蹤罕至墳崗,重陽祭祖時節未到,隻有撒了一地的黃紙,和添了幾座冷冷清清的新墳。跪在墳前撒黃紙的青年幹嚎了幾嗓子,眼角卻沒有擠出半滴眼淚,隻好悻悻的用衣襟遮住自己的臉,免得被旁邊哭的死去活來的仆人看到尷尬的一幕。

情同手足的兄長病死自己卻哭不出來,怎麼看都說不過去,在動作神態上盡力的向周圍人傳達亡兄之痛。

盤旋在附近枝頭上的烏鴉發出淒厲的嘶鳴,應和著墳崗外的淒涼場景,襯托著幹嚎的年輕人,顯得有些可笑。

他麵前的青石墓碑上,鑿刻著醒目的幾個字,兄長王勃之墓。

才華恒耀盛唐的八鬥之才,永遠的睡在這片土地之下。

而跪在墳前的王勸還在拚命的擠著眼淚,因為到現在都還沒有回過神,接受兄長的死訊。

初唐詩傑的王子安,就這麼死了?

千古絕唱還未完篇,人卻溘然離世。殘酷現實擺在眼前,鐵板釘釘,王勸一邊拿袖子遮著半張臉,聽著仆人的嚎哭,一邊在心裏打小算盤。

對於名義上的兄長,心裏沒有半點的情分,除了一丁點惋惜之外,也談不上傷悲。

何況作為穿越者的自己隻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浩蕩無垠的青史長卷中,僅在《王勃傳》中一筆帶過。

“唯有小弟王勸,亦有文才。”

與其他兄長文質彬彬士子模樣不同的是,雖說王勸也是書香門第,然而卻長得人高馬大,一副武人的體魄,在一眾兄長之前顯得格外矚目,甚至連向來喜歡誇耀自己兒子的王福疇見到小兒子時,都是憋了滿肚子話,一臉欲言又止,總感覺自己生錯了兒子。

論起文采,更是與自己三位兄長雲泥之別。

與王家三株樹的三位兄長相比,王勸的一生都籠罩在兄長輝煌光環的陰影之下,一個是涇州刺史,一個是天官侍郎,身無功名的王助則顯得恨鐵不成鋼。

幸好恨鐵不成鋼的緣故,身為天官侍郎的三兄王勮與劉思禮走的太近,最終因為劉思禮謀反而牽連長兄王勔,王助,王家五株樹被武則天斬殺殆盡。

或許是天妒英才,王家的結局,僅剩下了最沒出息的自己。

然而老天爺似乎又給王勸開了一個玩笑,二郎王勃還沒到北海便突然病逝,隻能暫時葬在洪都的境內,王勸茫然的跪在墳前,何去何從也變成一個未知數。

跪的腿腳發麻,王勸想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險些一個踉蹌,頭往青石墓碑上撞了上去。

“主人?”

跪在一旁的仆人蔣蒙被王勸的舉動嚇了一跳,以為他想不開尋死,連忙掙紮著爬起來,將王勸攙扶起來,慌張的安慰說道,“主人切莫太過傷心,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您若是想不開,子安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

“……”

王勸心謗腹非,他隻不過是跪久了腳麻,缺根筋才會尋短見。

何況自己還未好好的看一眼,這大唐盛世。

見王勸沒有說話,蔣蒙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小心翼翼的扶起了主人,與恃才傲物的王勃不同,王勸生性木訥,王家仆人對他到沒有太大的敬畏,反而多了一份親和。

蔣蒙已經不想再長途跋涉去交趾受罪了。王勸耳根子軟,想軟磨硬泡說服對方回長安。趕忙討好的問道,“主人,我們現在要不回長安吧?再往南前行,怕您吃不消。現在二郎已經如此,家主經不起喪子之痛了。”

此話一出,王勸心中一愣。

對方道出了一個一直糾結在他心中的困惑。

何去何從,是一個問題。

曆史上的王勸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甚至連參與到劉思禮謀逆案的資格都沒有,然而身為王家的一份子,他卻不能坐視不管十年之後王家的滅頂之災,坐看自己兄長人頭落地。

失火的城門,終將會殃及池魚。

“這算是天意嗎?既來之,則安之吧。子安兄長,但願九泉之下多多庇護王家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