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蕭蕭瞧著他的樣子,眼裏也湧出了淚,不知是心痛還是同情。
她想起初見時他見自己虛軟地倒在地上,便走上來,小心而嫻熟地扶起自己,他的眼波很溫柔,動作很輕靈,臂彎很堅實,身上有股成熟男人的芳香,而今在自己麵前他竟連換兩角,歇斯底裏的瘋狂魔鬼和現在這個恐懼無助的可憐孩童。
那副緊貼在皮肉上的冷麵具已完全被無情地擊碎,露出的是柔軟血紅不堪的麵容,董去來正彎著腰,一手掩麵,一手不停地撈著什麼。
口中不停地道:“我的麵具,我的麵具在哪兒?”
他的青貂大衣已沾滿了灰塵,他也不管不顧,幹脆趴在地上,四下摸索著,終於他停了下來,雙手捧起的不過是灰塵而已。
他竟裂開嘴笑了,興奮地道:“我的麵具找到了。”轉而他又失聲痛哭起來,叫道:“我的麵具已碎裂,再也戴不上了,我的麵具…”
吳俊比與劉蕭蕭見他忽笑忽哭,喜怒異常,不由得麵麵相覷。
難道董去來瘋了?
他們自是不知凡是被血淚石控製之人,但凡受到一定的刺激,就會瘋魔。
所謂醫病從根起,要想治好這種瘋魔必須還要靠血淚石,而有血淚石之人已靜靜地等在門外,直等這一幕上演,她才肯出場。
一推門不由得呀的一聲,急忙上前扶住坐在地上盯著手中拂塵嘿嘿傻笑的董去來,眉頭蹙起,不由得道:“這是怎麼了,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歐陽蘿莉現在是丫鬟的打扮,劉蕭蕭和吳俊比一時隻把她當成送飯的丫鬟。
劉蕭蕭躊躇半晌才道:“董爺他要殺吳俊比,結果因吳俊比的袖箭驚到就變成這樣了,你趕快扶他回房休息吧。”
歐陽蘿莉聽了這話,不但沒動,反而鬆了手,直起腰,瞪著二人冷冷地道:“你二人不知使了何種卑劣的手段竟將興隆鏢局的總鏢頭歐陽雄心最好的朋友青氣去來董去來害成這樣,你們如何向歐陽雄心交代?還是乖乖束手就縛,聽後發落吧。”
說完,她也不管地上的董去來回頭就走,不多時一個青衣男領著兩個人進來,把董去來抬了出去,然後轉身走到床邊盯著床上半死不活的落拓男人冷聲道:“你就是吳俊袖箭吳俊比?”
吳俊比勉強壓住咳嗽,道:“是。”
“是你把我們總鏢頭的把兄弟董去來害成這個樣子的?”
吳俊比沉默了一下,才道:“是。”
“不是的。”劉蕭蕭在一旁極力大聲地辯解道“是董去來闖入屋中,要對吳俊比下手,吳俊比時沒有辦法,所以才出手的。”
“你真有本事啊!”青衣男根本不聽她的辯解,隻是冷笑了一聲道:“跟我走吧,總鏢頭要見你!”
吳俊比被帶走了,劉蕭蕭還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又顯得蒼白無力,她隻能默默地瞧著那虛弱消瘦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剛擦幹的淚不禁又淌了下來。
房間裏很暖,那青銅盆中終年不滅的火炭燒得正旺,可是歐陽雄心卻感覺不出一絲暖意。
他現在坐在青檀木椅上,卻像是坐在一座冰山的峰尖上,徹骨的寒意幾乎將他凍僵了。
他的心裏亂成麻,自己做夢都未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得力的助手董去來居然會被一隻箭嚇成了失心瘋。
隻要他醒來便叫嚷著,臉疼,哭喊著要麵具,名醫請來了不少,沒有一個不搖頭的,隻說是心病治不好。
服了碗安神的藥董去來總算安靜了下來,歐陽雄心站在床前瞧著他蒼白的臉,既心痛又憤恨。
興隆鏢局現在剛步入正軌,正在峰尖浪口上,董去來這樣一病,自己無疑失去了臂膀,接下來此事一旦傳開,必會引起不小的動蕩,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董去來必須盡快恢複神智!
於是他邊立刻下令封鎖消息邊派人卻請吳俊比。
心病還須心藥醫,他想。
端起酒杯,平時下肚就能燃燒的燒箭子這會到了腹中立刻化作寒冰,凍結了他的五髒六腑。
歐陽雄心卻還是一杯接著一杯喝著,喝到第二十七杯時,門開了。
淒年走了進來,恭敬地道:“總鏢頭,吳俊比帶到。”
歐陽雄心立即將酒杯放下,沉聲道:“帶進來!”
淒年轉頭一揮手,一個披著件棕褐色披肩,麵色蒼白如紙的落拓男人走了進來。
他一進來,淒年便悄然退下,屋裏隻剩吳俊比和歐陽雄心兩個人。
歐陽雄心上下打量著他,見他步子有些虛浮,顯得底氣不足,洗得發白的長衫上血跡斑斑,他手掩創口,眉頭緊蹙著,顯然是傷口又在作祟發痛,憔悴蒼白的麵上唯有眼睛是精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