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舞美若天仙,卻專門帶男人下地獄,而她如另一個林舞,不但領著男人下地獄,而且也領著女人下地獄。
現在吳俊比和劉蕭蕭就在地獄裏。
興隆鏢局若是光,地牢便是影兒。
人們總是時刻向往著陽光下的輝煌與璀璨,往往會忽略影的存在,當真正親身置於影中時,才能深刻地體會到影的陰冷與黑暗。
吳俊比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倚在一堵灰漆破敗的土牆上,陰風毫不客氣地自裂縫中鑽了進來,拍打在他單薄的身上。
吳俊比一個又一個地打著冷戰,身上唯一一件可以禦寒的棕色披風已被他披在蜷縮角落的女子身上。
“她比我更需要它!”
他吃力地扶著牆,掙紮著站了起來,一手掩著小腹,一手抵住蒼白的楞唇,卻仍掩飾不住唇中傾巢而出的悶咳。
他本是想四下走動,走動,以此來抵禦寒冷,不想這纏人的咳嗽,阻止了他的腳步,他隻能停下來等咳完之後,才邁動艱難的步子,站在鐵欄前用手扯了扯有拇指般粗的鏈子,唯有無耐地歎息。
他實在太虛弱了,為了與體內的毒抗衡,他消去了大半的內力,僅存的一點兒,隻能勉強維持體力根本掰不開擾人的鐵鏈,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對方既然能下毒牽製住自己,一定有他的目的,他並不急於要自己的命,隻因自己還有利用的價值。
吳俊袖箭若是就這樣默默地死在這裏,正如不加鹽的菜,淡而無味,無趣極了!
對方是個很會玩的人。
貓捉老鼠不會急於吃鼠,而是會不斷地伸出利爪捉弄於它,直到老鼠筋疲力盡,貓才會吃掉它。
吳俊比很清楚這個遊戲的遊戲規則,所以他不動聲色地等著老貓出現,然後張開鼠嘴,竄上去咬斷貓的鼻子。
地牢之中隻有一張床,吳俊比抱起捆稻草,簡單地鋪了鋪,然後將地上的劉蕭蕭抱起,輕輕放在上麵。
劉蕭蕭睡得很沉,她的臉色太過蒼白,醒著時神色太過冷漠,但她的身上的那種獨一無二的氣質,讓人瞧過一眼後便永生難忘。
吳俊比已經可以確定麵前的羽碟就是劉蕭蕭,無論在哪兒裏她的身上總是有股淡淡的梅花冷香。
沒有長期生活在吳園的人,身上絕不會有這種味道。
人什麼都可以改變,就連身上的那副皮囊都可以是假的,唯有味道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盡管已能確定羽碟的真正身份,吳俊比仍不想就此捅破那層窗紙。
其實他大可以捅破窗紙,兩人便可立即消失在這個時空,穿越到下一個時代,這裏的一切便與二人在沒有任何關係,但吳俊比知道自己目前還不能一走了之,歐陽雄心的毒還未解,董去來的瘋症未愈,興隆鏢局命懸一線,他怎麼能走呢?
有人說他傻嗎,總是愛多管閑事,自尋煩惱,可唯有有這樣的人的存在,人間才會永遠有希望。
在劉蕭蕭沒醒之前,吳俊比便已下定決心,假裝不知假羽碟的真實身份,等把眼前的事情完全解決掉之後,再來談兒女情長。
董去來神誌清醒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享受。
此時他正斜倚在鋪著厚厚一層青貂裘的青軟榻上,盡量將四肢舒展開來,膝間搭著的一塊青絨毛毯,像極了美女的眼簾羞澀而不失溫柔地垂下來。
董去來的身邊從不會缺少的便是美酒和美女。
現在一個極美的婢女正在為他揉著肩;另一個極美的婢女正在為他敲著腿;最美的那個婢女則端起青晶杯慢慢地將上等的波斯美酒送入他的口中。
這段時間他已感到太疲憊。
瘋魔中的人難免都會做出些異於常人的事,令人哭笑不得。
一旦清醒,活躍變成安靜,疲倦便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
他確實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所以他緩瞌起眼簾,微微一拂寬大的青衣袖袍,那條原本靜伏在青絨毛毯上的青魅影便立即消失不見了。
此刻董去來胸膛起伏,呼吸均勻,人已熟睡,長長的睫毛卻仍在微微顫動著,婢女們悄悄起身,悄悄退了出去,悄悄掩上門。
這間充滿青色的房間裏又隻剩下董去來一個人青銅盆中終年不滅的炭火可以驅散這間屋中的寒意,卻擋不住天地間的寂寞。
董去來睡得很熟,卻不沉,他仿佛隨時都可以自熟睡中醒來,醒來後他人仍是寂寞的。
對於歐陽雄心突然中毒,守在牢門前的勁裝大漢一夜間離奇蒸發,原以為隻是單純的劫獄事件,不想馬風帶人進去,搜查之下竟在人犯中發現吳俊比和羽碟的身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