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興隆鏢局青別小院中的那間屋子。
這裏曾經住著位脾氣暴躁,性情古怪的殘廢老者,老者死後這裏變閑置下來。
可是在沉寂了幾天後,這裏又重新熱鬧了起來,隻因這屋裏正在麵對麵飲酒的兩個人。
他們兩個本是沒有任何的關係現在卻因為故去的老人而忽然間有了關係。
他們一個是殺人的人,一個是等著被殺的人。
這樣的兩個人居然能坐在這裏喝酒,卻是一樁新鮮事。
現在已冷掉的炭火重新燃起,燃得正旺,暖著這間已冷了許久的屋子,卻暖不了人心。
“即便是馬上要死了,我還是貪戀這杯中的酒啊。”此刻董去來正凝視著手中青晶杯中那盛著的淡青色的波斯葡萄酒忍不住地感歎著。
他清冷的目光此刻竟奇跡般地柔和了下來,那神色就像是捧著情人的柔夷再也無法將目光自她多情的柔波,嬌羞的麵頰上移開。
久久不見回應,他不禁收回目光抬起頭,見冷晴漠正在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他不由得道:“你不怕我在這酒裏下毒嗎?”
冷晴漠又飲下一杯,才慢慢吟道:“酒本是毒藥,愁腸何懼呀。”
“真要人佩服!”董去來讚道,回手將杯放下,這才又道“現在我告訴你,是,是我殺的,但是在他來此之前武功就已經被人廢了所以一直隱居在此這一點你應該想得到。”
冷晴漠也將杯放下,他的目光很黯淡,歎道:“我知道,這是我父親做下的事。”
從口氣中可以聽出帶有明顯的恨意與責怪。
“二十年前老人未老啊。”董去來感歎著“當時江湖上已經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了。”
冷晴漠接道:“可是他武功廢了他沒有想到會輸在當時還是個少年的你的手上。”
董去來淡淡地哼了聲,抬頭瞧著他,表情很是無辜,道:“當時我就可以殺了他可是我沒有。”
冷晴漠卻似沒有瞧見,似乎在替他解釋當中的原因,慢慢地道:“他的功夫雖失可頭腦仍在。他的頭腦就像是一個永遠也挖不盡的寶藏裏麵裝著思想,智慧和秘密這遠比世上任何珠寶都珍貴。”說到最後,他才將目光轉向董去來,道:“你不殺他,是因為他對你還有用。”
董去來神色有些頹廢。
他顯然已知道今天注定是逃不過。
於是他開始提醒冷晴漠道:“酒已喝了,你也該動手了。”
冷晴漠的手緩緩地按在了匣子上,董去來卻在這時站起了身子,繼續地解釋自己這麼做的原因。
他道:“其實他對我來說一直都是很有用的、隻不過是已經到了非殺他的時候了。”
接著他將目光轉向仍坐在椅子上的冷晴漠,問道:“你是不是已經準備好了?”
冷晴漠道:“是!”
董去來道:“那麼在你動手之前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冷晴漠問:“什麼事”
“你之所以一定殺我的原因,難道是你要為他複仇?”董去來問道,不過他不等冷晴漠回答,很快地替他答道“不是,絕對不是為他複仇。因為我看得出來你恨他,遠比世上所有的人都恨他,如果他現在還活著你也會殺了他。”
冷晴漠淡淡地答著:“是的。”此刻他的麵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如果他還沒有死,我也會殺了他。在我動手之前,我也會問一件事,一件隻有他才能告訴我的事,一個隻有他才能解答的秘密。”
董去來問:“什麼秘密?”
冷晴漠不答反問道:“你知不知道我要問你什麼?”
董去來歎道:“我知道又能怎麼樣呢,你會放過我嗎?”
冷晴漠像是沒有聽見,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裏“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哪一個才是我的孩子?”
“那實在可惜了。”董去來歎道“現在老人已死,我相信這世上已經沒有人可以解答這個秘密。”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冷晴漠心中的弦,他人立即站起,手已按在匣子上,一觸即發!
“等一等!”董去來本是背對著他。
此刻他忽然察覺到有股強勁的殺氣直直地逼入他的心扉,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所以他驟然回首,大聲地道。
“還有什麼事?”
“我要說。”董去來深吸了口氣,極力地將心情放鬆下來,保持神態不變,他瞧著冷晴漠慢慢地道“其實你早就可以動手殺了我,為什麼還要等那麼久,這一點都不像你,你一向都寡言少語。”
“問得好!”冷晴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