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風五娘沒有什麼反應,她便繼續地說道:“吳大哥,你是剛來的,你不知道,這段典故早就傳遍江湖了,也不是什麼秘密了,現在講來,還很有意思呢。那時風五娘正在坐花轎,準備當新娘子,可是當轎子路過大街時,她掀開簾子,看到了慕容十四郞和我就站在了路邊,她便立即從轎子中跳了出來,連堂也不拜了!”
吳俊比抿嘴一笑道:“這聽起來確實很新奇,隻是苦了那個新郎官,新娘子看到了故人,就跳下花轎,和故人聊了起來,把新郎官冷落在一旁,也不肯去拜堂了,那新郎官定會氣瘋了。”
皇甫寒煙道:“豈止是氣瘋了,簡直都是已哭笑不得了。”
說到這兒,她忽然不說了,轉頭望向吳俊比,問道:“吳大哥,若是你遇到這種事情,你會怎麼做?”
吳俊比沒有想到她會忽然問出這麼一句話來,一時之間有些怔住了,過了許久才道:“若是換了我,我定會勸新娘子回轎子,再請她的這個故人去喝杯酒!”
皇甫寒煙道:“吳大哥真是寬宏大量的人兒,隻是那個新郎官勸也勸了,可是偏偏那個新娘子固執得很,不但不上轎子還跟新郎官耍起脾氣來了,連堂都不肯再拜,反而挽起她那故人的手從新郎官麵前大大方方地走了。”
吳俊比問道:“那那個新郎官沒有去追她嗎?”
皇甫寒煙搖了搖頭道:“沒有!那個新郎官已經氣得發瘋,詛咒發誓再也不糾纏她了!”
吳俊比聽了覺得這個故事當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他不由得道:“哦,看樣子這個新郎官的脾氣還算是好的,若是換了脾氣壞的新郎官的話……”
他瞧了眼風五娘,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皇甫寒煙也用眼角瞟著風五娘,略帶諷刺地道:“可是人家非但沒有把新郎官放在心上,而且連提都沒有再提過一個字。”
吳俊比歎道:“這個苦命的新郎官,不知他叫什麼名字?”
皇甫寒煙道:“他叫桞木頭。”
皇甫寒煙故意將桞木頭三個字給說得重重的,她料定風五娘聽到這個名字定會跳起來。
風五娘果然已跳了起來,捂住了她的嘴,目光閃爍著道:“你再說,你再說,我就撕爛你的嘴!”
皇甫寒煙果然住了嘴,吳俊比無奈地笑了笑,推門出去了。
風五娘沒有再說話,她坐在床上,不知怎的,此時此刻她又竟想起了桞木頭,想起了他那方方正正的臉,想起了他一見到自己就緊張得冒汗,說起話來就會不停地口吃。自從那次她任性地跳下轎子,去和慕容十四郞說話,把他氣跑後,他果真沒有再跟來糾纏自己,這麼長時間了沒有見到他,她居然開始有點想念他。
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現在怎麼樣了,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桞開泰。
人就是這樣,輕易得到的東西總是不懂得珍惜,可是當真正地失去時,才會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好好地去珍惜。
皇甫寒煙的目光正四下一轉,突然她瞧見了桌子上的那柄斬虎刀,她的眼立即亮起,立即將箭給拿了起來,緊緊地貼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她的眼圈開始發紅了,口中不住地喃喃地道:“慕容十四郞,慕容十四郞,你到底在哪兒?你可知道我想你想得有多麼地辛苦!”
風五娘抬頭瞧著她的這副樣子,心裏也難受極了,她自然不敢將慕容十四郞的死訊告訴給她,她所承受的苦難已經夠多了,她已經不能夠再經受任何打擊了,否則皇甫寒煙定會崩潰的!
風五娘悄悄地拉開門,走了出去,走到吳俊比的房門前,見屋裏燈光明亮,房門是虛掩著的,似乎再等著什麼人。
風五娘眼珠子一轉,知道這定是給自己留的門,想必是吳俊比有什麼話要跟自己說。
雖然現在已經是深更半夜了,這孤男寡女單獨處於一屋必竟不太方便,但是風五娘相信吳俊比的人品,她知道他絕對不會亂來的。
風五娘一進屋就看到這樣的一幕。
她看見吳俊比斜倚在床頭上,一隻手拿著個扁扁的酒壺往喉頭裏不停地灌著,另一隻手上持著柄袖箭,隨同著他的胸膛不住地上下起伏著,他持箭的手都跟著在不住地顫抖著。
他的身旁放著個尚未雕刻完成的木頭像,地上還有許多零散的碎屑。
靠床邊上是張老舊的方桌,桌上擱著盞昏黃的煤油燈。
燈光下看去他的雙鬢已被憂傷染白,眼角的魚尾紋似乎更深了。
他不停地咳嗽著,卻又不停地喝著酒去壓製這咳嗽,臉色蒼白得已沒有絲毫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