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沙一入成灰燼,斷金千錘色益紅。”隻有英雄豪傑,才能保持本色;隻有胸襟開闊,才能保持一貫;隻有仁慈寬厚,才能保持童心;隻有自我肯定,才能不在乎貧賤,尤其是過去的貧賤。
——柏楊《張玄素與孫伏伽》
老子有雲:“江海所以能為百穀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穀王。就是說,江海處在最低的位置,虛懷若穀,上流大大小小的水滴才能忘我地投奔而來,成其王業。同理,人也是如此。”
柏楊先生曾有感於這樣一個故事,然後巧妙地為我們引出這樣一個道理來:“李世民聽說太子宮事務署長(右庶子)張玄素在東宮不斷地規勸太子李承乾,遂擢升張玄素為銀青光祿大夫兼太子宮政務署長(左庶子)。”
“張玄素年輕時曾任國務院司法部法務司管理員(刑部令史,官階低微,在文官最低階‘從九品下’之下,俗稱‘不入流’或‘流外’),有一天,李世民當著文武百官,問張玄素說:‘你在隋王朝當什麼官?’張玄素回答說:‘縣政府防衛員(縣尉,從九品)。’李世民又問:‘縣政府防衛員之前,當什麼官?’張玄素回答說:‘流外。’李世民又問:‘在哪個單位?’張玄素至為羞慚,沮喪恍惚,出閣時幾乎邁不動腳步,麵色如同死灰。高級顧問官(諫議大夫)褚遂良上疏,說:‘君王能體恤他的部屬,部屬才能竭盡忠心。張玄素雖然出身寒微,陛下敬重他的才能,擢升到三品高位,輔佐皇儲(太子李承乾),怎麼可以對著文武百官,窮追他的門第!拋棄從前的恩德,使他霎時間羞愧得無地自容,痛苦椎心,怎麼能要求他為節義而死!’李世民說:‘我也後悔問這些話。’”
“最高法院院長(大理卿)孫伏伽跟張玄素在隋王朝時,都當管理員(令史),孫伏伽卻不在意出身低微,往往在大庭廣眾中,述說他的往事,毫不避諱。”
[1]很明顯,柏楊先生借孫、張二人的故事,告訴我們大丈夫應不以貧鄙出身為恥,就是說,為人必須具有能夠包容一切的膽量、胸懷才是真性情、真人物,否則便是小肚雞腸,成不了大氣候也得不到人們衷心的讚賞。
有一篇名叫《器理論》的古文,是專門談論器量的,其中一段文字尤其精到:“人亦一器也,莫不各有其量,如天地之量,聖賢帝王之效焉。山嶽江海之量,公侯卿相之所則焉。古夷齊有容人之大量,孟夫子有浩然之氣量,範文正有濟世之德量,郭子儀有福量,諸葛武侯有智量,歐陽永叔有才量,呂蒙正有度量,趙子龍有膽量,李德裕有力量,此皆遠大之器。”
這段文字翻譯過來,意思大概是說:人也是一個器物,各有自己的容量。像天地一樣包羅萬象的容量,是聖賢帝王所效法的;像山嶽江海一樣包容萬物的容量,是公侯將相所效法的。古代的夷齊有容人的大量,孟子有浩然的氣量,範仲淹有濟世救民的德量,郭子儀有厚德載物的福量,諸葛亮有神機妙算的智量,歐陽修有諄諄誨人的才量,呂蒙正有含羞忍辱的度量,趙雲有力戰千軍的膽量,李德裕有力拔山兮的力量,這些人都有成大事的器量。
這篇文章還說盡了器量與人生的關係。成功的概率有多大,不用怨天尤人。隻看自己的器量大小,能在多大程度上“容天下難容之事”,你就知道自己的事業大小。事業大到超過器量,也有可能,但那並不是一件幸運的事。一個小胃口,硬要塞進一個卡車的東西,哪有不垮掉的呢?古往今來,無數人的經曆早就證明了這一點,別說什麼自己命運不濟別人命運兩濟之類的話。真正能成大器而且事業長盛不衰者,必然器量過人。
任何一個人的成功,都不是單打獨鬥的結果,必然包含著別人有意無意的幫助,也包含著別人的寬容和遷就。認識到這個問題,帶著感恩之心去做事,心境就豁達了,成功也就更容易了。
像銀青光祿大夫,左庶子張玄素被問到出身貧賤後羞愧得心如死灰和大理卿孫伏伽在大庭廣眾之中侃侃而談自己給隋做小縣令的事情,哪一個更加值得敬佩,哪一個更加能得到領導者的器重,哪一個更有魄力,更有遠見,相信已不用再說了。
度量,是人最重要的成功之道。“唯大英雄真本色”,隻要你修得灑脫的氣質,能拋得下一切,達到“無我”、“空虛”的境界,才能有空間去包容更加偉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