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沒想到妻子會拒絕,不禁愕然道:“怎麼?”
黃蓉道:“我的芙兒,怎能許配給這小子。”
郭靖起身在艙室裏來回踱了幾步,看向她道:“蓉兒,康弟雖然做錯了事情,行止不端,但郭楊兩家世代交好,我瞧過兒相貌清秀,人也聰明伶俐,他今後跟著咱們倆兒,將來不愁不能出人頭地,你為何不同意呢?”
黃蓉聞言,在心裏歎口氣,難道女子嫁人,就是圖對方聰明好看有出息嗎?
她搖搖頭,道:“楊過自然聰明,但是,我就擔心他會聰明過份了。”
“你不就是聰明得緊麼?”郭靖一聽更加不解,追問道:“那有甚麼不好?”
黃蓉忍不住笑道:“是啊,世人都道我聰明,然而我卻偏喜歡你這傻哥哥呢!”
郭靖不由露出微笑,柔聲道:“芙兒將來長大,未必與你一般也喜歡傻小子。再說,如我這般的傻瓜,天下隻怕再也難找第二個。”黃蓉刮臉羞他道:“好稀罕麼?不害臊。”
兩人說笑幾句,氣氛重新緩和下來。郭靖是個執著的性子,他見黃蓉心情似乎不錯,便又重提話頭,說道:“蓉兒,當年我爹爹就隻這麼一個遺命,楊鐵心叔父臨死之際也曾重托於我,穆世姐更請求我照顧過兒。可是於楊康兄弟與穆世姐的份上,我實在不能說是盡了什麼心意,內心慚愧不已啊!現在過兒孤身一人,若我再不能好好照顧過兒,怎對得起爹爹與楊叔父,對得起穆世姐?”
他說罷長歎一聲,語氣裏甚有憮然之意。
黃蓉愛他甚重,哪裏舍得他這般難過?她默然半晌,輕聲道:“靖哥哥,現在孩子們都還這麼小,你說這些也為時過早……不如我們暫且看看,倘若過兒將來真的無甚大錯,便如了你的願也未嚐不可。”
郭靖大喜,謝了半天,過後又十分疑惑。
“蓉兒,你為何不喜歡過兒?”
黃蓉笑而不語。
因為她總覺得能從楊過臉上看到楊康的模樣,隻要一想起,就心中生憎……與其說她不喜歡楊過,不如說,她不喜歡的人是楊康!再深究一點,她其實是在擔心,當年楊康雖非她親手所殺,但也可說是死在她的手裏,倘若有朝一日楊過知道當年真相,必然會把他爹的死怪到她和靖哥哥頭上,那豈不是養虎為患,成為一個大大的禍胎……
然而這些話,她不可能跟丈夫說。靖哥哥心地純善,縱然當年楊康是那樣不堪的人,他對楊康的兒子仍然滿是憐愛,甚至還覺得愧疚,若她把心裏話直白說出,靖哥哥不但不能理解,甚至會反過來生她的氣。可是即便如此,她也絕不可能讓自己的女兒成為一種補償!
楊過並不知道黃蓉對他的看法。
行船的生活單調無趣,一開始他還日日到船頭看海,過得幾天,海也看膩了,隻能躺在船艙裏數著日子,然後想念自己和龍衍一磚一瓦建起來的那個家,心裏已經開始暗暗後悔。郭靖每天還到船頭練一套拳,他看了兩回,都碰上黃蓉,總覺得這個郭伯母看自己的時候雖然麵帶笑容,但眼神總有點讓他不舒服,也就不去看了。
楊過本不是有意隱瞞自己會武的事實,隻是他下意識地不想在其他人麵前練劍,這樣導致郭靖夫婦都以為他那柄劍純粹是個裝飾物。每天早晚,他都盤腿在床上修煉內功,內力修為倒精進不少,雖然不能練劍,但他對劍譜爛熟於心,於是閉目在腦海裏一遍遍地演練劍招,聊甚於無了。
數日後,大船停靠碼頭,黃藥師拎著程瑛如同閑庭信步一般從船頭飛身上了島,身影移步幻影,很快消失在了林子裏。
這時有幾名身材高大脊背佝僂的仆從過來搭了木板,郭靖扶著柯鎮惡從木板上下船,黃蓉拉著郭芙跟在後頭,他們走得很快,最後隻剩下武氏兄弟以及楊過留在船頭。他們還是頭一次做這麼大的海船,初見到桃花島的無邊開闊,都甚為震撼。
隻見麵前是一大片潔白的沙灘,遠處一大片各色花樹,再遠的地方就是山麓,景象甚為開闊。再說那片樹林,其實是一片桃花林,正因為這片桃花林,所以此島才叫做桃花島。倘若在陽春三月,這片桃花林正是盛開時節,那方叫灼灼爛漫,粉紅如雲!就是在現在,雖然桃花盡落,但花樹種類繁多,遠遠望去鬱鬱蔥蔥,一團綠、一團紅、一團黃、一團紫,端的是繁花似錦,讓人眼花繚亂。
武敦儒和武修文兄弟手拉著手,望著島上哇的一聲驚歎道:“這地方真是太美啦!芙妹妹家可真大,又大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