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好是十月前後,島上不冷不熱,秋葉紛飛,蟲兒亂鳴,大武小武惦記著鬥蟋蟀,連續幾天都要到清嘯亭邊上的草叢裏捉蟋蟀。
小孩子忘性大,初見麵時楊過和武氏兄弟互相略有嫌隙,過了幾日,大家自也忘了。這一日,他便跟著兄弟二人一起去了清嘯亭,倒不是也去捉什麼小蟲兒,而是為了偷摸著練練劍。
楊過側耳聽了一會兒,聽見大武小武一路大呼小叫鑽進了遠處的林子裏,便微微一笑,反手將自己的和光同塵劍拔了出來,劍身發出了愉快的錚然之聲。這劍的名字是龍衍替他取得,楊過想到那天的事情,心裏就熱乎乎的,臉上因為回憶而露出舒服的笑容。
龍衍先是一本正經建議他取名“淑女”,楊過自然不同意,他記得那天自己抗議,說“都是好劍,怎麼你的就能叫君子,我的卻變成了淑女?我又不是女孩子!”龍衍是怎麼回答的呢?楊過回想了片刻,忍不住撲哧一樂。龍衍道“我的劍叫做‘君子劍’,你的劍和我的是一對,自然得叫‘淑女劍’啦!先到先得,你不願也不行!”
楊過記得自己當時心裏又變扭又生氣,但是卻不舍得對龍衍發火,怕他一氣之下轉身就走,最後隻能自己和自己較勁,板著臉不說話。龍衍看出他不高興,反而笑了半天,最後道“過兒,我隻是同你開個玩笑……我早就想好了,你的劍,就叫‘和光同塵劍’,意思是鋒芒內斂與世無爭,而與囂雜塵俗相融合,希望你能抗得了榮光,也能經得起塵埃……”
他眼前似乎浮現了好友的麵容,那雙秀雅的眼眸帶著和煦的笑意,粉色的唇角含著小小的勾,語氣卻是認真無比。
楊過心道:“我就是個低到塵埃裏去的人物,龍衍卻從不認為我此生僅僅如此。縱然為了不辜負他一番殷切,我也當一忍再忍,將郭伯伯的本事學到手再說。”他收斂了心神,舉劍起手式行雲流水一般展開,連續三式劍招下來,完全沒有幾日不練的滯澀感,練完收勢之後隻感覺周身上下神清氣爽,劍氣似猶在回蕩,耳邊也仿佛還能聽到長劍的嗡鳴之聲!
等到大武小武端著盆有說有笑的回來,就看見楊過懶洋洋地坐在清嘯亭裏,雙腳架在美人靠上一晃一晃的,顯然悠哉的很。
武敦儒興高采烈地端盆給他看:“楊過,你快來看看我捉的這隻怎麼樣!”他揭開瓦盆蓋,楊過隨便探頭看了一眼,隻見裏麵的蟋蟀方頭健腿、巨顎粗腰,甚是雄駿,便真心讚道:“這隻蟋蟀倒是威風,像無敵大將軍,我往日捉過不少蟋蟀兒,估計都打它不過。”
武敦儒聽了十分高興,覺得這楊過也並不像一開始那樣討厭了,倒是個直率的人。武修文一聽,也把自己的湊過去給楊過看:“那你且看我這隻,是不是比哥哥的更加厲害?”
楊過覺得無聊,但也不想無故得罪這兩人,就瞥了一眼,道:“你這是看著體型小些,不過叫聲甚為響亮,估摸也不是個慫貨,你們倆兒可以比試一番嘛,看看到底是誰的蟲子厲害。”
大武小武對視一眼,心裏都覺得是自己捉的蟋蟀更厲害些,於是點點頭,趴在亭子的地上開始鬥蟲子。結果第一輪大武的蟋蟀先聲奪人,將小武的逼到角落,險些攔腰咬住,小武嚇得伸出草莖攔住,第二輪小武的蟋蟀迎頭趕上,竟然竄到了大武那隻蟋蟀的背上去。氣氛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楊過看了一會兒,打了個嗬欠,到草叢邊上解了個小便。他正提著褲子呢,就看見一條花紋斑爛的毒蛇,昂首吐舌的盤在草中,這並不稀奇,讓他側目的是,那毒蛇所盤之旁有一隻黑黝黝的小蟋蟀,相貌奇醜,卻展翅發出嘰嘰之聲。
他想起他和龍衍也曾在鐵槍廟旁的灌木叢裏見過這樣的情形,龍衍說過,像這樣的情況,最厲害的卻不是那蛇,而是小蟋蟀,它能和蛇在一起相安無事,可見它的本事了。
楊過眼珠子轉了轉,心裏忽然有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