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衍不由氣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然而對麵的麻衣少年笑的露出白牙,絲毫不畏懼。沒辦法,誰叫他不是真正冷若冰霜的小龍女,而他們也不是初次相識,說起來,一開始他還把楊過當成小孩兒對待,後來卻如同前世的哥們兒鐵子一樣了。

兩人互相調侃了幾句,那點兒生分也沒了,自在了許多。楊過這才有心思四下打量。他還不知道龍衍為何女裝打扮,不過這間屋子倒看出是個男子居所。隻見地上鋪著青色的地毯,牆上垂下深色帷幔,條案後掛一幅雪中山景,一側桌案上布置有筆墨紙硯,後麵還要八寶閣,擺著些瓷器飾物,靠門的地方還有一個放滿書的大書架子。

這間石室唯有一個地方十分奇特,原本應該配搭的舒適的架子床卻沒有,反而是一塊長條青石擱置在屏風和帷幔後麵,雖然那青石上也鋪了精致的鑲邊竹墊,四角堆了幾個錦緞的抱枕,卻仍然難掩突兀,顯得十分冰冷。

楊過心想:“龍衍不會就睡在這上頭罷?那我寧願睡在地上哩。”正想此事,就聽龍衍道:“你往後就先睡在這裏罷!”楊過頓時苦了臉:“那不好,我睡地下好啦。”就算是在嘉興,別看他住的隻是個破窯洞,現在也改得蠻舒服的了,哪裏睡得了這大石頭。

龍衍瞅著他似笑非笑,道:“你可是拜了我做師父的,我說甚麼,你就得聽話,不然我就把你送回全真教去,再不管你了。”

楊過好歹和他兄弟相稱處過一段時間,哪裏怕他?不過眼下到了對方地盤,還沒摸清楚情況,隻得道:“你不用這麼凶,我聽你話就是。”說罷脫下鞋子,逕自上床睡了,豈料到一睡到床上,隻覺徹骨冰涼,大驚之下,他又赤腳跳下床來。

龍衍就等著他這個反應呢!當初他頭一次被師父逼著睡寒玉床的時候,也沒比楊過好到哪兒去。他見楊過嚇得狼狽,雖然臉上故作矜持,卻也險些笑出聲來,道:“幹甚麼?誰讓你下來的!”

楊過見他眼角之間蘊有笑容,便笑道:“這床上有古怪,原來你故意作弄我。”

龍衍輕咳一聲,正色道:“誰作弄你了?這床便是這樣的,快上去睡著。”說著伸腳踢了他一下。

兩人原來在嘉興也是時有過招,玩鬧起來互相踢踢打打也著實正常。可現在龍衍一身女裝,外表看來嬌美動人,行為偏偏這樣粗魯,實在讓人看不過去。不過再怎麼想,楊過也不敢真的說出來,見龍衍神色認真,隻得又上床睡倒,這次有了防備,不再驚嚇,隻是草席之下似是放了一層厚厚的寒冰,越睡越冷,禁不住全身發抖,上下兩排牙齒相擊,格格作響。再睡一陣,寒氣透骨,實在忍不下去了。

他轉眼向龍衍望去,見那家夥雙手抱肘靠在一旁,大有幸災樂禍之意,不由得心中暗暗生氣,當下咬緊牙關,全力與身下的寒冷抗禦。

這個時候,龍衍卻取出一根繩索,在室東的一根鐵釘上係住,拉繩橫過室中,將繩子的另端甩了出去,正甩在西壁的一口釘上,繞了幾圈便纏住了。繩索離地約莫一人來高,他輕輕縱起,橫臥繩上,竟然以繩為床,跟著左掌揮出,掌風到處,燭火登熄。

此招一出,楊過登時忘記生氣,大為欽服,說道:“龍衍,明兒你把這本事教給我好不好?”

龍衍本是再穩重不過的人,遇上了楊過,卻似回去了幾年前,得意洋洋道:“這本事算得甚麼?你好好的學,我有好多厲害本事教你呢。”當初看電視劇的時候,就覺得小龍女這一招十分厲害,如今果然使出,實在萬分自得。說起來,除了師姐當年經常睡繩索,他自個兒其實壓根兒沒怎麼睡過,今天突然這樣,無非是為了震懾楊過這小子,免得他因為與自己相熟,尾巴就翹上天去。

楊過可不像他擔心的那樣,他聽得龍衍肯真心教他,便將自見到龍衍後心裏那點兒隱約的怨憤盡數拋到了九霄雲外,感激之下,不禁流下淚來,哽咽道:“龍衍,你待我還是跟以前一樣好,我先前還記恨你呢。”

龍衍目力好,就算子在黑暗裏也能瞧見楊過在哭,何況對方的聲音還帶著哽咽。他聽見楊過說記恨,心裏倒不生氣,實在是知道楊過並非一個忘恩負義的人物。他奇道:“你這小子……你倒說說,我做了什麼讓你記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