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下官鄭可參見小侯爺。”正想著鄭可已然到了,還算恭敬,一人進門上前給他行了一禮。
“哦,是鄭大人,真是稀客啊,來人,給鄭大人看茶。”
鄭可手一攔,“不必了小侯爺,下官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
“公務?”小侯爺聽到公務二字越發心驚。
“不錯,您泰山府上那樁縱火大案已經有了眉目,昨日尊夫人親上大理寺告狀,狀告其姐也就是您的妾室月離華,喪心病狂忤逆人倫謀害繼母之大罪。大理寺卿王大人十分震怒,特下批捕令命我親自上門拘捕月離華到案。小侯爺,你我都是吃皇糧為國事操心的,想來不會為難下官,現下官馬上去拿人了,您不會介意吧?”一番話說得客氣至極,卻是綿裏藏針,話裏有話。
小侯爺麵色已變,一隻手死死抓住桌沿,指節發白,微微發顫。
那日鎮遠將軍府中的縱火大案,已引起了朝廷的注意。由於父親全權調查朝廷倒也沒有參與,本想暗地裏慢慢查出真相,萬沒料到月殊華竟會去大理寺告狀,使得這事突然陡轉急下,隨著朝廷涉入,一樁棘手的大事立即將鋪天而來。
怎麼辦?
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月離華所為他潛意識裏已經拒絕去想了,可是現在有人卻逼著他不得不去麵對,而且有件事清楚地擺在眼前,所有證據都對月離華不利,何況現下還是親妹狀告,對其縱火殺人的大罪很可能就是板上釘釘了。也就是說,不管月離華殺沒殺人,她都將難逃懲咎。
有心想跟父親商量,可是父親正在宮內侍駕,何況眼前情況急迫至極也無暇商量。
“能不能讓我先去見她一麵,你們再行抓捕?”小侯爺艱難開口。
“這個,小侯爺,王大人催得緊下官不敢耽誤,可否陪您一塊去?”鄭可含笑半是謙卑半是強硬。
小侯爺歎了口氣,“好吧。那麼鄭大人請。”
“不敢,小侯爺您先請。”
兩人走出書房時,鄭可立即使眼色讓幾個捕快悄然跟在後麵。
小侯爺唇線緊抿,一路走來,步步如履心尖,異常沉重。
鄭可含笑著背手跟在其後,表麵上看風景,實則暗地觀察著小侯爺一舉一動。
外麵都傳他與妾室月離華情感極為糾葛,月離華不久前還失蹤了,坊間傳聞說是與人私奔了,本當這樣的小妾早就休了十七八回了,可是今日見小侯爺的舉動神色似乎對月離華極為上心,自己可得多長個心眼,別出了什麼岔子。
轉過一叢茂盛的修竹,小侯爺猛然停住了腳步,鄭可不提防差點撞了上去。抬頭看了看小侯爺的眸似乎緊盯著不遠處的一方,不由得也跟著看過去。
楊柳樹岸,碧波池邊,一個如一彎殘月般清瘦的少女席地坐著。水藍色的裙幅裏兜著一把各色的葉兒,她神色專注,卷薄葉,唇微扁,一下一下學吹著葉笛。可惜新手笨拙,每一次都發出一個個難聽猶如放屁的音調。但她卻不放棄,一遍一遍,微鼓的腮幫和認真圓亮的眼神,都顯得分外執著地可愛。
這傻妞兒便是縱火弑母的月離華?
會不會搞錯了?
鄭可突然間很想笑。斜睨小侯爺,驚訝地發現他眼底竟是一種悱惻的柔軟。
然後見他緩步上前,輕輕靠近她,伸手從月離華的裙兜裏取一片葉子,在她驚訝的神色裏薄葉入唇,刹那間嘹亮而清脆的笛聲明媚在這個陽光慵懶的午後。
本當一對璧人如玉,男的豐神俊朗,女的純澈幹淨,碧池漣水邊,一站一坐,相對莫言,而葉笛聲嘹亮。
但鄭可卻看到了那少女眼中冰冷如玉的神色,然後她掙紮著撐起拐杖似不願見小侯爺,他注意到少女的腿受了傷。
小侯爺似要來扶,但終究未伸手,他神色黯然地看著一步步艱難離去的少女,突然說了一句話,少女頓住了忽然朝他這邊看來。
他知道該他上場了。
“月離華是嗎?”他上下打量她,並不如何絕色的一個女子,但卻是清嘉柔亮地讓人驚豔。大大的眼睛,極淨,極澈,又或有星光璀璨其間,一眼望去,讓人瞬間墮入七彩光離的世界,生動而明媚,斑斕而純亮。
“大理寺的?”寧小葵歪頭看他,忽然笑了笑,這一笑如落花飛舞,輕巧,靈動。
鄭可摸了摸鼻子,他好久未見到女子這樣令人心動的笑容了。“在下姓鄭。”他亦笑笑道。
“鄭大人,你帶我走吧!”她忽然乖巧地把雙手擎在了他的麵前。
他淡淡道:“很抱歉,姑娘,大理寺的規矩。來人,上木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