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終於在罪惡城某個地下室裏堵到了人。
流夜光一輩子沒有這麼狼狽過,爬下水道什麼的,果然不能隨便做。
不過好在他家弟弟不愛自我折磨,外頭的水看起來黑,其實是用染料染的,隱隱殘存一點淡淡的藥水刺鼻味而已,並不是一般該有的惡臭味。
同時,那些黑水在空氣中消散速度極快,味道、水漬一下子就會不見,狼狽隻是短暫的,在幹淨的地方停留個幾分鍾,一切會回複如初。
從一片深及大腿的黑水中涉水走過,上了階梯後,還要鑽進看起來髒亂,疊滿廢棄機械的下水道通路,再來沒什麼困難的,在一片黑暗的直線通道裏走上十來分鍾,就可以直達一個密室。
走向密室的路並不難通行,順利的讓流夜光有些不好的預感。
彷佛這一次的會麵,對方其實很期待。
為什麼對他避不見麵這麼多年的弟弟,會突然願意再見?
停在通道盡頭的門前,流夜光不由得躊躇半晌,該不該推門而入?
總不會像他趁彼阿和伊爾莫非等待黑牙到來前無事閑聊喝小酒時下毒一樣,自家弟弟也會對他動手?問題是自己做錯什麼?他想了再想依然想不通。
既然瞎想再久也沒有結果,如今答案就在眼前,為什麼不問?
流夜光下定決心,伸手推門。
喀的一聲,門緩緩的被推開,裏頭隨著門的敞開,漸漸明亮起來。
一道人影就坐在正對著門、靠近牆邊的地方,仍然是以前那樣,一件外罩的實驗白袍加上一套耐髒的黑衣黑褲,長長的黑發披肩後拉到身前綁成一束,寬寬大大的黑框眼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坐在燈下的他,神色大半被掩蓋在陰影中。
自家弟弟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光看他這樣子,看不出心情變化。
流夜光沒有遲疑的邁步進入,一步步的走近,直到離坐著的他有十步遠的地方,不能也不願再走近的原因,是怕會忍不住動手揍他。
自己辛辛苦苦,就算變成生祭依然在照顧這個家,卻被自家弟弟厭惡,難道是因為他沒有發現小弟的異常,所以小弟出事,就遷怒於他嗎?
“為什麼?”流夜光原以為他們還能敘舊,卻一開口便是質問。
“對我來說,你不是主凶,卻是幫凶。”他緩緩的開口,聲音低啞,彷佛久未說話,或者說,他實在沒什麼心情與旁人對話,常年沉默。
“幫凶?我做了什麼?”流夜光不懂,事情哪時和他有關?
“你懂什麼,吸靈機械這種東西,是一個人隨便做做就能做出來的嗎?主要核心理論,我問過許多科學家,連非眠之下排第二位的非翼都認為,它是劃時代的科技產物,是應該沒有可能製作出來的,所以,為了查出誰是製作者,非翼采用倒推的方法,終於鎖定非眠,你知道他怎麼形容非眠嗎?”
他冷笑著,不等流夜光回答,已經說出了答案。
“千年前最強悍的研究學者裏,最有知識不是他、最有創意不是他、最有手段不是他,但是沒有人能否認,最能化腐朽為神奇的,唯有他。”
“所以?”流夜光越聽,心情不由自主也急躁、忿怒起來。
當流夜光冷下臉,當他一生氣,似乎對方的氣勢稍微變弱,自家弟弟如同當年麵對長兄時,總是懷著敬畏,並沒有再次咆哮著搶話。
停頓了一段時間,他口氣放緩一些,才平靜的開口。
“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吸靈機械能夠完成,其主要核心理論是采用生祭維持亡者靈魂對身體的依附、惡靈強製抹消靈魂依附的衝突性,以巧妙的‘震蕩’方式,加速靈魂脫離身體的過程,以此完成進入輪回的作用。”
話說到這裏,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一時沒有人開口。
流夜光一聽吸靈機械同時需要對生祭、惡靈能力研究成果,再想想當時最活躍的生祭族長也就是自己,和惡靈族長伊爾莫非,忽然神色凝重起來。
坐在燈下的他,神色掩在陰影中,卻能看清對方的表情變化。
“你也想明白了,是吧?當年成為生祭、惡靈的人類,自你和伊爾莫非之後,即使漸漸增加,可是後來和非眠走的最近,有參與各項實驗的,偏偏隻有固定的兩個,說到底,吸靈機械的完成,真是多虧了你跟伊爾莫非。”
所以,他拆了買到手的那一台吸靈機械,發現核心理論跟生祭、惡靈有關,可是當眾人開始追查製作者,細問之下,這兩個種族又對此毫無印象。
他隱隱約約查覺,吸靈機械的製作者恐怕沒有請求或索取生祭跟惡靈的幫助,是靠自己在實驗中另外確定了什麼,就完成整個機械的製造構想,而參與各項實驗最多的生祭和惡靈,他竟隻想的起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