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霖兒也是世家子弟出身,見程素華溫文和順,一派大家閨秀的氣質,便也不肯失了禮數,急忙還禮。冰雪雙姝姐妹這些年來跟著方雲暉,一來方雲暉雖然有時被她們弄得頭疼,卻著實嬌寵,二來方雲暉內心深處本無什麼尊卑之分,因此把姐妹花都慣出些脾氣來了。這時候她們見了舊日主人,程素華小著她倆幾歲,又是從小一起長大,雖是兒時玩伴,但子爵府中的舊主餘威尚在,此時見問,都執以婢仆之禮,恭順異常。
程素華掩口笑道:“你們姊妹兩個不必這麼拘禮,想是方公爺疼愛你們得緊,你們也都活絡了許多。父親早有言明,你們自出了子爵府門,就不再是程氏家族的人了,今日相見,不必再拘泥於舊禮。”
方雲暉見氣氛有些尷尬,上前問候說:“在下不知道程素華小姐登門造訪,一時府內沒有準備,倒是讓小姐見笑了。”
程素華一笑:“我又算不上什麼客人,父親到府上來問安,我隻是順便來看看你,也順路來看看我的兩個小姐妹在你這裏過得怎麼樣。上次見識了方公爺的才情,程素華仰慕得很,府上想必有什麼藏書典籍,我來借閱看看。”
趙霖兒聽了“上次見識了方公爺的才情”這一句,本已蒼白的臉上更加血色全無,走到方雲暉身後,輕輕地說:“方雲暉,我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去休息,你們慢慢敘談好了。”
程素華卻是頗為大方,走過去拉起趙霖兒的手說:“趙霖兒小姐您別走,我知道你和方公爺是兒時同學,感情厚篤,事情如此,我想方公爺他會有個決定的。”
方雲暉見她漸漸地把話引到了正題上,急忙岔開話題說:“大家都別在院裏站著,趙霖兒,你陪程素華小姐進來坐。”
程素華跟趙霖兒攜手坐在堂中,方雲暉怕她繼續剛才的話題,搶先說:“方雲暉行伍世家,這書房之內,兵戎戰策卻是不少,若說到吟遊詩人和歌者那些典籍歌譜或是什麼話本,可就讓程素華小姐見笑了。”
程素華聞言一愣,說:“方氏乃是武勳世家,帝國之內誰不景仰。但自那晚方公爺對月吟詠,我卻知道,若不是飽讀詩書,怎會有如許才情?現在大人又說家中無此類藏書,難道是你在法術學校時候不好好讀書,天天就看這些東西,用來去逗女同學的麼?”
方雲暉還沒來得及回答,背後站著侍茶的雪嬋已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趙霖兒雙手急忙連搖,忙不迭地替方雲暉解釋:“不是的不是的!方雲暉小時候不是你所說那樣的,他在學校裏很悶、很奇怪,經常是一個人拿著一本法術書,對著一堆莫名其妙的法術道具發呆,也從來跟女同學沒什麼交往。”
程素華又拉過趙霖兒的手,親熱地拍了她手背兩下,伏在她耳朵邊上說:“趙霖兒姐姐,這個方雲暉是個壞家夥,他擺出一副冷酷的姿態,說不定就是為了吸引你這樣的女同學注意呢!我看,你雖然比他大了一歲,但是心思單純,怕是上了這壞東西的當了!”
趙霖兒年紀此時已經有二十二歲了,比程素華大了四歲多,見到對方如此親熱的樣子,反倒生出了些不好意思,臉有些紅。喃喃地低語說:“現在方雲暉可威風子起來了,在法術學校念書的時候,他年紀小,讀了好多年都畢業不了,經常被人家欺負呢……”
程素華聞言咯咯地嬌笑起來:“姐姐當時一定是看方雲暉這個小家夥被人欺負得可憐,經常照顧他的吧?”
這麼一來二去的,整間屋子之中尷尬緊張的氣氛大減,趙霖兒心中,也覺得這個帝國第一富豪的嬌女好像也不是自己認為的那個“驕橫女”或者“壞女人”,隔了一會,兩人有說有笑起來。冰娟仍舊是侍立在側,雪嬋卻耐不住性子,時不時地插話進來。一時間,屋子裏,燕雀之聲相聞。
方雲暉見四個女孩子現在相安無事,心中倒先鬆了一口氣,秉承著“兩個女人等於一千隻鴨子”的固有觀念,乘著她們聊得起勁,躡手躡腳地想溜出去。
“啊?方公爺你這就要走啦?”還是程素華最先發現了方雲暉的意圖。
方雲暉嘿嘿嘿地尷尬笑了兩聲,就聽見從後麵走上來的程素華輕輕歎了一口氣:“唉,四女同舟何所望啊!”
她這一聲帶著明顯幽怨口氣的歎息,跟剛才程氏家族大小姐輕快溫婉的笑聲格調完全不同,充滿著無奈,像是懷春少女的訴說,又像是對命運無助的感慨。
方雲暉本來縮著脖子,一隻腳已經邁出了門外,此時如風般地轉過身來,雙目中投射出極為奇異的目光,幾乎是聲音也顫抖了,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天地良心都可以作證,屋子裏的趙霖兒和冰雪雙姝姐妹,都是跟方雲暉不少年了。尤其冰雪雙姝姐妹,千裏東南、萬裏海疆一直常伴方雲暉左右,卻從來沒有見到少爺出現過這樣的表情。那種目光,是一種說不出的震驚、恐懼……和狂喜的結合體?總之很怪異、很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