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享反複說著這句話,就連我這個旁聽者,都能感受到他語氣中傳來的痛苦。這種落寞、悲傷的表情,是我第一次看見,忍不住,想要抱住他,給他一個溫暖的懷抱。因為這樣的悲痛,我感同身受。
“當母親給我打電話通知我父親去世的時候,我還正在打著零工,倔強的不去接家裏的電話,直到看到我媽給我發的短信時,我人徹底傻了。衝到醫院,我希望這不過是我媽為了讓我回家想出的卑劣借口。可隨之而來的那一巴掌,和那塊白布,讓我清醒了。”
李享說到這裏,深吸一口氣,仿佛在用全身的力氣調整著自己的情緒,以免陷入當時那種苦痛的回憶中。
我輕撫上了李享的肩膀,希望能傳遞給他一些力量。李享順勢握住了我的手,這次我並沒有打斷他,我明白一個人在回憶不願提起的過往時需要多大的勇氣。
“我像個混蛋一樣,沒有任何懺悔,隻是瘋了一樣的逃跑了,沒有再去上學,沒去見任何人,一個人找到了小飯館,喝得酩町大醉,過起了一段沒黑沒白的生活。那也是我學會喝酒、抽煙的時候。根本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五天,或許是一個星期,又或者是半個月,當我媽在一個破舊的小網吧找到我時,她整個人老了得有十歲。也就是那次,我才真的知道,一夜愁白了頭,不是騙人的。”
我無法對李享進行任何斥責,即使他當時的行徑看起來多麼混蛋、不孝,但我也能理解他的感受,那畢竟是一個孩子真實的反應。
“我以為她是來把我抓回去,我以為我媽會恨我一輩子,但我媽對我說,她說我爸去世前說他有些後悔,不該如此執拗,孩子畢竟要走出自己的路,等什麼時候我不生氣了,肯回家了,再也不會幹涉我的選擇和生活。說完,我媽抱了抱我,輕聲對我說,什麼時候覺得累了,就回家,我在家裏等你。”
我看到了李享濕潤的眼眶,雖然極力掩飾著,但他顫抖的聲音,已經出賣了他。
“陸情,我沒事。”李享反過來,緊緊握住了我的手,仿佛是在讓我安心。
“那段話,真的,比給我一刀還要來的痛。當天晚上我就回家了,什麼都沒有說,我媽什麼也沒有問。之後,我用了半年的時間,生活中所有的時間都用來了讀書,最後終於拿到了出國留學的資格,申請了出國。
走之前,我希望女朋友能等我幾年,等我畢業回來娶她。
出國後,我打工賺錢,供養了自己的一切,最後用剩下的僅有的錢,每天保持一個電話,一周一個禮物。可這始終沒有能留住她,她說她沒辦法等待一段長達幾年的不知未來的感情。
這我懂,我並不怪她,畢竟當初要任性留在她身邊的人是我,最後離開的人還是我。我不能有任何感情,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要完成學業。我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你已經很優秀了。你不用再感到愧疚。相信你父親在天之靈已經得到了安慰。”
“陸情,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博取你的同情,也不是在講一個煽情的勵誌故事。我隻想說,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往事,真的一帆風順的人少之又少。”
我順著李享的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個女孩,雖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她滿身的紋身格外紮眼,“你看,這個女孩,或許曾經深深愛上過一個男人,甚至為這個男人反複打胎,但那個男人卻劈腿拋棄了她。”
“你看,她旁邊那個酗酒的男人,可能剛剛失戀,或者事業並不順利。所以選擇來這裏買醉。”
李享收回目光,定睛望著我:“當然,有很多人,隻是選擇了不同的生活方式,但不可否定,他們都曾多少在生活中被傷過,被感情、被現實、被壓力。我想,葉雨桐和林曉曉也應該是有故事的人吧,雖然我不了解,但我感覺的到,至少她們現在在努力活著,雖然不管曾經,但至少她們肯向前邁步,朝著自己認為幸福的生活走下去。”
我不得不承認,李享的話觸動了我,一直以來我選擇逃避或是沉淪,隻希望有一個人能出現,將自己從陰霾中拉出來。這一刻,我竟覺得,這人就是李享。
李享仿佛讀懂了我的意思,“陸情,人要向前看,我覺得這個派對的主題就是錯的,不應該沉醉,不應該逃避,要的是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