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使一個人迷失在自己構想的世界裏,像墜入河裏的魚一天遊來遊去,河水漫過身軀卻從來沒有抬頭看見過太陽,不知道真實世界的光要經過折射才能觸碰到水底,那視線裏看到的竟不是真實,而是誤會。
疑惑折磨著六子,吳曉曉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他看到她醜陋的笑臉,他看到自己受折磨的臉,憔悴的臉,失落的臉,臉上略帶微光的眼神無精打采像是病死的殘葉。
掙錢?掙錢!六子在心裏嘀咕著,他想到小石那輛大奔,卑微低賤的自己什麼都沒有,於是,他決定自己要長臉,就得首先變得富有。
跟老師那塊談好後,他的咖啡屋在兩周後便正式營業了,咖啡屋取名“初見”,他滿懷著對未來的憧憬,對自己事業的期待,全身心地投入了進去。
曉曉自從六子走後,一個人淒淒冷冷,在租的房間裏也不是長久的事,於是,她便搬回了宿舍。曉曉幾次和六子交涉無果,她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麼毛病,疑問攪擾著她的心思,曉曉終於忍不住去找六子。
曉曉找六子的時候,咖啡屋還在裝修,六子監工,一刻都不曾離開。油漆味彌漫在空氣中,他竟然忍得住,油漆工人的油漆桶放在不安全的位置了,他去挪一挪;沒水了,他去洗手間拎一桶;連每天收工後的衛生都要他去打掃。一方麵,他是為了提高裝修進度,一方麵,也是為了省錢,幾天的勞累仿佛已經把他鍛造成了包工頭,事無巨細,他必躬親。
曉曉站在咖啡屋門後很長時間了,六子都沒有注意到,直到一個工友問了一聲:“姑娘,你找誰?”六子才回過頭來看了看,疲憊的眼神冷漠又淒清,他看了一眼曉曉繼續幹自己的活,他正在補牆角那個凹凸不平的疤。
“六子,你給我出來——”曉曉受到了冷漠,十分憤怒地說道。
“幹嘛?我忙著哪!”六子並沒有回頭,他的回答清淡寡味,沒有精神。
曉曉站在門口,像個礙事的花瓶一樣,她又說道:“我要和你談談。”
幾個工友發出哄笑,六子心裏厭煩的緊,他沒有答話,他一看見曉曉就會想起那一晚上的場景,那個擁抱的場麵一次一次地在折磨著六子。六子並沒有在乎曉曉此時的感受,要是以前他早就屁顛屁顛地奔到了曉曉的身邊,為她馬首是瞻。但是今天,他沒有,他像一個陌生人一樣忙著自己手裏的活,(其實手裏並沒有什麼活,他在牆上抹來抹去,又鑿來鑿去。)沒有顧忌到曉曉。
曉曉氣得說不出話來,想當初說一生一世的是他,到如今不理會的也是他;想當初,說坦誠相待的是他,到如今不真誠的還是他;想當初溫潤胸懷的是他,到如今冷漠背影的還是他。曉曉被這判若兩人的六子搞得一下子哭泣起來,她的哭聲時幹活的工友都停了下來,誠懇的大叔還說:“孩子,哭啥?擦幹眼淚,沒什麼大不了的。”
大叔不了解情況,他以為曉曉是因為被六子甩了而流的淚,其實是她沒有想到六子竟然有一天能這樣對待自己,說好的誓言,在此時看來全是笑話。
六子聽到曉曉的啜泣聲,麵子上有點掛不住,他像控製住曉曉的情緒就隻能跟她妥協,他又想在眾人麵前保持尊嚴,左右為難,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蹲在牆角像一個窩囊的包身工,任由一臉油漆的男人們責備,於是,招架不住,他終於直起身來,腳蹲麻了,他跺著腳向曉曉走去,眼冒金星,連曉曉臉上也盡是星光點點。
“你說吧!什麼事?”
六子又跺跺腳,他沒有先安慰曉曉,拋出了這句讓人感到薄情的話。
“跟我走。”
曉曉擦擦眼角流下的淚,哭紅的臉讓人不禁生出憐愛之心,她像以往一樣拉起六子的手便走。春天柳絮漫天地隨風飄蕩,情侶們手拉著手互相交好,隻有曉曉流著淚水,隻有六子感覺別扭。
曉曉執意帶六子來到操場,四周的楊樹飄著柳絮,好像雪花飄落。在她們之間,在天地之間,苦苦掙紮著一種力量,這種力量使柳絮在天空中飛翔,使曉曉和六子在一個誤會中糾葛。
“你為什麼總躲著我?”曉曉先說,柳絮輕飄飄地粘在她的頭發上,衣襟上,和那長長的睫毛上,青眸動人。
“沒有啊!隻是最近比較忙,還有,我可能這段時間不會回去了。”六子掩埋著內心最根本的原因,他不想再提起那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