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喝喝地跑到圖坦卡蒙那兒,遠遠地隻見他合膝坐在大樹下,望著天空,漆黑的眸子中閃爍著光,抿著唇不發一語,顯得有些刺眼,空氣中充滿了孤寂。
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子衿心底滑過一絲難以言語的情愫,在胸腔沒橫衝直撞,沒完沒了。但馬上,又收複回情緒,幾步跑過去,到圖坦卡蒙身前,巨大的陰影投射在他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看是我,匆忙低頭轉身向另一邊,方才遠處時見到的情愫也隨之消失不見。
我插腰,“圖坦卡蒙,貝殼是不是在你那兒?”話畢,我捕捉到他眼裏閃過一絲慌亂,心下更加肯定,咄咄逼人:“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有,你一直放在身上可就是不肯給我?也不肯說你有!害得我還一直害怕,就怕找不到了我們就回不去了!你說話啊!你為什麼要騙我?”
聞言,他猛地抬頭,漆黑如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們對視許久,終於他敗下陣來,垂下頭,隨後又淡淡自嘲地歎了口氣,語氣不是反問,而且陳述,是一種了無聲色曲調。
他說:“你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我壓抑著心跳,怒不可遏地說道:“你不就是不想給我嗎?當初我救你的時候都已經說好了的,那三個要求,你也答應了,其他已經完成,最後一個,我要那枚貝殼。你現在又出爾反爾,我最看不起你這種人了,言而無信!沒口齒!說話不算數!”
他的眉毛抖了一下,語氣變得失落,問:“隻要你拿到貝殼了,你就要離開這兒了嗎?”
我不解,沒好氣地鼻子出氣地嗯了一聲,轉念一想,他這麼問,是不是又轉念想給我了?於是語氣變得沒那麼惡劣,問道:“那你……”
“那我不能給你!”他打斷我,語氣又變得十分堅定,強硬。
“為什麼啊!”我氣得牙癢癢,質問:“憑什麼我一說要走你就不給我了!”
他沒來由地瞪我一眼,猛地站起來,高大的身軀仿佛要把我吞噬,眼裏是我看不懂的光,波濤洶湧,衝我吼道:“我就是不想你回去!不要你回去!不讓你回去!”
聞言,我怔了怔,像個冬日風霜下暴雨侵蝕打落的殘葉,飄飄欲揚,卻被地上似無情卻又有情的水漬羈絆,將我狠狠糾纏住,就要窒息。心底滑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這樣其實也是因為不舍得我離開,這又有什麼錯呢?隻是他用的方法錯了罷了,想到此,我語氣緩了緩,聲音低沉,嘶啞,“圖坦卡蒙,我也很高興你會挽留我,但是我必須回去!”
他勻了口氣,語氣堅定,一口否決,“不行,我就是不給!”
我惱怒,他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蠻不講理!語氣有些尖銳,“不給就不給,大不了我不要貝殼了!哼!”最後,不得已我隻好扶袖而去,铩羽而歸。
隻是,兩人在怒火的侵蝕下,絲毫沒有察覺,樹後的牆角陰暗處站著已久的安克赫森帕頓王後,還有她那炯炯逼人的眼神。
夜晚如期而至,又是一個花好月圓之夜,可某人卻那麼蠻橫不講理!沒辦法,隻好去偷了!
待圖坦卡蒙熟睡之後,我躡手躡腳地潛進他的房間。站於門內,乍看一眼,一枚通體火紅,絲絲斑駁井然有序地排序著,大小與瓶蓋相差無幾的貝殼映入眼簾。隻是,它放在圖坦卡蒙的枕頭之上,旁邊就是他緊閉雙眼,嘴角微揚的睡顏,呼吸勻稱,眉眼如畫,窗外的陽光透進來,柔柔的透射在他的臉上,顯得那麼柔和,那麼溫暖,長長的睫毛被陰影拉的冗長,連側臉的細細絨毛都看的一清二楚,絲毫沒有了白天裏的盛氣淩人。
我腳步輕輕地走過去,偷偷拿起貝殼,遲疑一陣,從口袋中拿出一枚刻有我英文名seine字母的一元硬幣,撫摸兩下,這枚硬幣跟隨了我去過動蕩頻頻的五胡十六國,去過繁華富麗的大漢朝,去過美麗花海的中世紀。
“現在,就留給你當個念想吧!希望它能代我陪伴你餘生。”
將它放至圖坦卡蒙俊美的臉旁,轉身,再躡手躡腳地走至門口。
門開的時候不小心發出了一聲輕微刺耳的“咯吱”脆響,我急忙返頭去看,隻見他安靜地睡顏仍在夢中,紋絲不動,隻那枚硬幣在門外月光的映襯下閃著倏倏地光,我暗暗呼了口氣。
腳步更輕地踏出門檻,關上房門,隻是,如果我再一次回頭看去,就會發現,床上的身影,早已坐立起身,緩緩睜開漆黑如潭的眸子,拿起子衿剛剛放於他臉龐的那枚硬幣,握在手裏,怔怔地望著門口,看著那抹黑色從窗上一寸一寸減少,漸行漸遠,直至不見。一滴晶瑩流出,滑入枕海,化成濕暈。
子衿,一路好走!
隻是……你永遠不知道,我愛你,也許,在你心裏,我隻是一個弟弟吧?那樣也好,至少,我還可以暗示自己,你心裏有我……
火紅色的貝殼,火熱而隱晦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