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周大祥要韓熙光說說自己的見解,他沉吟了好久方言道:
殷顯文這幾個人現在鐵板一塊,將他們挪到哪一處,那一處必定生事鬧騰、遭殃,聯合不可能太平。若將他們整體搬遷,自成一體,他們會內鬥傾軋分裂,這種內鬥傾軋分裂不會影響其他人。若是將他們拆散,分到各個不同單位和部門,形不成合力,也就鬧騰不起來。這最徹底,但需要所裏支持,幫助安排一個、兩個的。
你是說將他們拆散開,再分到各處去!徹底是徹底,好是好。可投鼠忌器,涉及殷顯文,還得照顧徐麗華呀。
那就整體搬開,讓他們自成一體,再怎麼鬧騰也影響不到別人,隻是不能留在五室。
那隻有讓他們去所公司。
那就是你們的事,我是管不著了。
室裏得了旨意,錢、武、霍三人碰頭後便將所裏的指示精神傳達到五組兩個攤攤,讓大家先醞釀討論。
霍金梁明確告訴殷顯文等四人。
一組兩攤的狀態決不容許再存續下去,你們應該想想是留在室內,還是另謀高就。留在室裏就必須合起來,另謀高就我們全聽尊便。
舒禮銀又喜出望外,來了精神頭,立即就在攤內征求起意見。上次搞聯合時都表過態了,這次無非還是上次那幾句話。
試驗室裏就隻有舒禮銀和韓熙光,舒禮銀象是征求意見。
殷顯文他們可能要去公司,室裏有意向不想保留他們這個攤攤,要將他們拆散開來,分到各組去,如此,我能否將殷顯文這一攤人馬要過來,或將他們留在組內。
你有這個想法和打算?
是的,我與殷顯文本無矛盾,有點子隔閡也屬於誤會,況且我又正缺個能動筆杆子會做方案的,這方麵他比我強得多。
你真愛才、惜才,寬宏大度,說的有道理。殷顯文當過組長,抓過總體,可能會做方案。隻是他若願意在你手下工作,兩個攤子恐怕不會分離到現在,為聯合,室裏和你我都費了不少的氣力啊。
那是匡全正不同意,還有朱春培。
匡全正狂妄自大,到處蟄人咬人,恐怕還不能完全左右殷顯文,隻能當槍使,當打手和擋箭牌用。你們之間過去和現在有沒有矛盾我不清楚,可組長一職推來讓去,牆腳也挖來挖去,有點令人費解。
言至此,韓熙光想起當年謝絕杜基常的提升,當時若接了,有點發言權,組也許不會弄成這樣子。杜基常隨後選擇了舒禮銀,要了幾個大學生和研究生,又調進了殷顯文、季月莉。研究生走了,組又分裂了。想不到被自己視為芝麻綠豆的組長一職讓舒禮銀、殷顯文看得比泰山還重。組建“懸浮仿真試驗室”時,垂涎三尺的舒禮銀得之欣喜若狂;表麵親和謙讓的殷顯文失之如喪考妣,與舒禮銀勾心鬥角、勢不兩立。
見韓熙光半天沒有言聲,陷入深思,舒禮銀道:
若殷顯文真想當組長,我願意讓給他,隻要能將這個組搞好。
那你呢?任副組長?作助手?
不,我另謀出路。
殷顯文還能說“絕對服從命令聽指揮”,你卻另謀出路,這能叫讓嗎?看來兩個人虛偽程度不相上下,而技巧上卻分出高低來了。韓熙光隨道:
記得組建懸浮試驗室時,你去過殷顯文家兩次,每次都談了三四個小時,談的很投機。上次搞聯合時你又去過他家,你們曾一起設想規劃過本組的工作,使之興旺發達,投契得很。
那時我不知道他真想當這個組長,說不當隻是向室裏要求更高的籌碼。現在知道了,讓給他,或者說還給他還不成嗎?他那次心存虛偽,口不應心,我這次卻是認真的。
認真的!
韓熙光明白這認真的虛偽,虛偽的認真,虛偽對虛偽。表麵相互謙讓,實際都垂涎欲滴,暗裏使勁。爭得的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失去的如喪考妣,懊惱沮喪,感切膚之痛,懷刻骨之恨。畢竟名牌大學的高才生多不用地痞流氓的罵詈械鬥,而慣用釜底抽薪、暗中作梗等陰功夫。
你既然如此大度,以大局為重,何不向室裏說明自己的想法?不過我估計室裏不大會如此輕率,隨便改變決定;殷顯文也不大會公然奪你的位置。
不管室裏和殷顯文如何想法,我是真誠的。
那你就去室裏呈述自己的想法,讓室裏拿主意。
舒禮銀琢磨不透韓熙光否是看出了自己的虛偽,他對室裏和殷顯文琢磨的那麼透,會看不透自己!於是改口而言它。
你剛轉到我們這裏不久,朱春培就從我們這裏跑到了殷顯文那邊,說是看不慣你的行為?
你認為呢?
舒禮銀愣了一下,想不到韓熙光會反問自己。
我自然不這麼看,他隻是借口而已。其實他與我的矛盾比他與你的矛盾更大更深,你親眼看到他與我大吵幾次,小鬧無數,你沒有看到的更多。但這並不足以使他離開,他離開的真正原因是想掙大錢。殷顯文那裏有民品,給公司谘詢近乎不勞而獲。殷顯文處心積慮地想削弱我的力量,曾勸我不要接收朱春培。兩個人在掙錢、反對我上找到共同點,才不記前嫌、一拍即合的。
朱春培看不慣我是真的。我知道錢的妙用,也知道缺錢的艱難,但沒有掙大錢、發大財的夢想和欲望,希望腳踏實地幹點事業。錢不是萬能的,要取之有道。對那些唯錢是舉、唯錢是親的人,錢崇拜的人,我十二分的不欣賞。這與他們掙大錢、發大財、夢想一夜暴富格格不入。所以他和殷顯文,匡全正都看不慣我。我也因此與杜基常和胡秋萍等由朋友逐漸疏遠到互相看不慣。
舒禮銀將攤內的情況向室裏作了彙報,錢述宗誇他將工作做在前頭。他又主動請纓,去和殷顯文商談,錢述宗不大讚同。
你已經和他談過好多次了,每次都融洽,每次都聯合不起來。
霍金梁有些遲疑。
談未嚐不可,但估計與前幾次不會有多大差別,故必要性不大。不過,這一次無論談得通、談不通,都要解決這個問題。所裏說不管用什麼方法,采取什麼措施,一定不能讓一組兩攤再存續下去。
殷顯文與我並沒有明顯的矛盾,而我與他夫人曾一起工作過多年,關係不錯,我隻是為了以往的交情,再推心置腹地談一談,將室裏的意思告訴他,做到仁至義盡。室裏根據我們談的情況再做工作更有針對性,效果會更好。我先在室領導麵前先表個態,隻要殷顯文有意聯合,我可以將組長讓給他,是真心誠意的,實實在在的。
聽舒禮銀說到此,錢述宗忙道:
你實在要去聽聽殷顯文的想法也可以,但不要說室裏知道。至於組長不組長的就不要提了,真能聯合起來攻關,室裏會安排的。
舒禮銀聽了滿心歡喜,滿口應承。
當晚,舒禮銀又不知是第幾次拜訪了殷顯文,依然受到了熱情的接待,依舊推心置腹,融洽投契,殷顯文一再表態。
你知道,我一直主張聯合,決不會成為聯合的阻力;聯合後也決不再任組長,隻想當普普通通的組員。你知道,我喜歡搞學術,想在學術上有所建樹,聯合後能讓我安安靜靜地搞學術研究就心滿意足。我絕不願離開研究工作,自然不願意離開研究室。聯合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心裏感到很遺憾、很難受。
舒禮銀興奮地述說著和殷顯文的又一次曆史性會見,韓熙光、施慧敏和汪江南靜靜地聽著。經過上一次的折騰,汪江南對那一攤子也有些了解,聽了舒禮銀今日述說,心裏不免打鼓。
這兩個攤子能合起來嗎?合起來能太平嗎?
韓熙光回思前天與周大祥的談話,陷在沉思中。
舒禮銀講述完了,三個人都沒有吱聲。稍稍停了會兒,他對韓熙光道。
上次擬的講演稿沒有用上,這次大概可以用上了,你是不是再重新擬一下,上次擬的那個已經撕掉了。
你知道室裏的意圖嗎?
室裏的意圖!室裏還能有什麼意圖,就是搞聯合唄。
他們幾個真的願意聯合嗎?
聽殷顯文的口氣,他是想聯合的,他想在學術上有所建樹,也隻有聯合一條路可走。其他白鳳芷不用說是想聯合的,至於匡全正和朱春培,不願聯合,可以走人。
他們又往哪裏走哇?四個人中,白鳳芷最想聯合,可她是老小,聲音最弱,最沒有分量。
怎麼?你有什麼想法和看法?
噢,沒有什麼,隻是問問。
那你給擬一份演說辭好嗎?
行,明天下午或者後天上午給你。
不著急,估計聯合還得有幾天,你有充分的時間,擬好一點。
行。
四個人又談了點工作,舒禮銀就走出去了。施慧敏問韓熙光。
老韓,你說這次有成功的把握嗎?
你看呢?你相信殷顯文的那些表態嗎?
他的表態太好了,令人生疑,真是那樣的話,組建試驗室時或者上次聯合時不就聯合成了。唉,舒組長管理三個綿羊似的兵,尚且亂紛紛的,若將那幾個桀驁不馴的弄進來,不亂套才怪呢!舒組長每次都篤信殷顯文,可每次都不兌現,真不知道他是真信,還是假信?若是心裏不信,那就太虛偽、太具表演技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