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冠欲飲今宵醉，未料酒濃煮傷痕。
玉娥心恨今生錯，隻待來生換良人。
年中午飯的時候，鞭炮聲一陣接著一陣，雲南在雲天的指導下也放了幾個二踢腳，嚇得雲南點燃後趕緊捂著耳朵躲得遠遠的，然後直直地盯著炸響過後的炮仗筒筒飛上天空，他的眼睛像被一根線牽引著一樣隨著飛起的炮仗仰望高空。
酒席已經擺好，養了兩年多的雞被剁成一塊塊和土豆燉在一起，那香味已經飄到了院子裏，引得雲南像猴子一樣竄進屋裏又蹦到炕上，伸手就去抓桌上的菜，被雲霞一巴掌打了回去，並喝令著他，快去洗手。在這個家裏，除了父親，雲南最怕的就是二姐了。在他的記憶中，大姐要比二姐好，因為闖禍挨打時，總是大姐擋住母親的雞毛撣子，或者背起他逃跑，才使他一次又一次脫開父母親的責打。二姐則不然，什麼東西都要和他平分，差一厘一毫都不行，然而最讓他怕的是，如果真的打起架來，二姐是毫不留情。雲南是雲麗帶大的，自然會有這種情結。那時，不管是放假還是上學都帶著他，課上老師管得鬆，因為他們也知道孩子多得沒人帶，隻好大孩看小孩，隻要課堂上不哭不鬧，也就不顧及那麼多了。所以整個小學時期，雲麗都是上學帶著弟弟的吃食，上課站著聽講，座位上坐著弟弟，渴了餓了就喂他吃喝。就這樣，直到雲南上了學前班。
父親披件襖子坐在炕頭上，桌前放著一壺母親為他燙好的清酒。他看著小兒子如此鬧騰也沒去管，因為二丫頭已經替他管教了。在這個父親心裏，雖然二丫頭難以調教，脾性秉性像個男孩子，可是做起事情來卻一絲不苟，認起理兒來也絕不讓人半步，要比大丫頭讓人省心些，而大丫頭因為太懂事，反而顯得柔弱，把什麼事情都一個人咽肚裏，這樣的孩子倒是讓老人多操心哩。
外間屋依然煙氣騰騰，母親貓著腰站在鍋台旁揀上幾盤豆包，又吩咐雲麗招呼雲天吃飯。雲天洗了手進了屋，和這一家人圍坐桌前，母親給父親斟滿了一盅酒，父親則給每個人倒了一點果酒，相當於現在飲料，當時五角錢一瓶，是小孩子最喜歡的東西，隻有年節時才能喝到。鮮紅的顏色襯上白瓷碗煞是好看，饞得雲南趁父母親不注意時就咂起嘴巴舔一口。
“雲天，也來點白的吧，都19歲了，成了大小夥子，喝點沒事的。”父親給雲天也倒了一盅。雲天順從的點點頭。
“在我們那個時候，19歲早就成家立室了，你們現在都還讀書，真是趕上好時候了，可別辜負了老人們的一片心意呐。”父親一臉的慈笑。
“就是啊，你們這群孩子，出生就在福堆兒裏了。”母親也很高興。
父親那句“成家立室”的話使雲麗瞅了雲天一眼，不免幻想著，他若是成家立室的話，該會是什麼樣子啊？他的妻子又會是什麼樣子？肯定也會對雲天很好的，尋思著低下頭看著碗裏鮮紅的果酒，自己的影子在裏麵晃動不停。
“來，我們一家人一起喝吧！”父親端起酒杯找雲天碰了一盅，雲天恭恭敬敬的喝了一口，辣得他蹙眉不解，父親見狀哈哈大笑。母親趕緊將自己的果酒遞給雲天，並對父親說，“孩子從來沒喝過酒，不能喝就別叫他喝了。”
沒搭母親的話，看了看雲天，父親問：“還能喝嗎？”雲天卻點頭，“沒事，二哥，能喝。”
“那就適量吧！今兒高興，她媽，你就別管那麼多了。”父親自顧又倒了一盅。
父親和雲天邊嘮邊喝，當然都是父親在說話。說他和六爺爺的那些陳年舊事，雲天也不打斷，隻管聽著，二兩酒下肚，他的頭像裝滿了鉛，開始發沉。
雲麗吃完了飯，搬了個凳子坐在櫃跟兒下沒事翻著書，等待父親的隨時吩咐。她早就不想讓父親和雲天喝了，但又不敢開口。此時的雲天，胳膊肘戳在桌子上，手托著腦袋，好像一不留神就要倒下去一樣。
“雲麗，給我們盛飯吧！”父親說，又問雲天，“你來點飯吧。”雲天卻顧不得說話，隻晃了晃手。
雲麗將飯盛好端上來，父親又說，“去，把雲天扶到西屋，讓他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
雲麗“嗯”了一聲，上炕去拉雲天。雲天努力地挪動身子到了炕沿，身子飄飄乎乎的像失了重，兩條腿也不像是自己的了，像無根草一樣不聽使喚找不著地兒。好在雲麗攙住他，很不容易下了地，靠著炕沿邦支撐著身子。
縱然身子醉死，心還是那般清晰。雲天使勁的抬起眼皮，帶著濃濃醉意苦笑地望著雲麗。
“不是說一醉千愁解嗎？可為什麼，我還是覺得那麼心痛，還是覺得毫無辦法？還是覺得無路可走？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你喝多了，我扶你去休息。”雲麗不顧雲天的醉話岔開話題，她不敢想象要是被父親聽出什麼倪端，會是怎樣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