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來,不見花開,思念又一載;
夜難寐,酒入愁腸,人醉心不醉。
這是一個脆弱的初夏,未見花開,未聞鳥叫。然而,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心係往事不開,魂戀舊人不在。
可人,一旦知道生命的長度,就會有永遠也做不完的事情。麵對工作,交待了又交待,麵對家人,囑咐了又囑咐,可最終還是擔心著……就算不吃不睡,事情也不會在生命終止的時候而完結。所以,隻好量力而行了。
又過了一周,每每突來的疼痛都會讓雲煙冷汗淋漓,她不能再裝作什麼事都沒有了,一副血肉之軀已不堪重負。就像她原先計劃好的,叫來步尋和她一起去醫院。
一路上,步尋都在想著,要怎樣還原真相,才能最小限度的傷害雲煙。可謊言終究是謊言,憑著如何圓全,也是帶了騙的色彩。在雲煙麵前,他從來沒說過謊,而如今,卻要親自揭開彌天大謊後麵的真相,這對他來說,艱難如登天。
醫院的走廊上,步尋跟在雲煙後麵,步步猶疑。他不住地偷視左前方的雲煙,幾次衝動想說明白一切,但幾次又不知如何開口而氣餒下來。
“雲煙——”步尋突然叫了一聲。前麵就是主治醫生辦公室,再不說恐怕真的來不及了。
“嗯,怎麼了?” 雲煙轉過身看著他。
“我,我——”步尋內心辛苦的掙紮,難以啟齒。
看步尋焦急又為難的樣子,以為他是害怕自己的病情,雲煙便道:“步尋,不論結果怎樣,能在這個時候陪著我,我很感謝你。其實連我自己都沒想到,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雲煙頓了頓又欣然的笑了,“竟然是你——步尋,陪著我走過,所以,我不是個孤獨的人。”
“可是,我是想說,其實,其實水澗洵,還——還——”
步尋的“活著”兩字還未出口,便被一陣欣喜的叫喊聲截留。
“雲煙,雲煙——”
見李然和他的哥哥跑過來,雲煙和步尋都有些驚訝。
“你們,怎麼在這兒?”
“當然是,帶給你一個好消息。”李然有些興奮。
“什麼,好消息?——”雲煙狐疑地看著兩個人,在她心裏,現在還會有什麼好消息呢。
“你看,這是什麼?”說著李然拿出幾頁紙,上麵是病人的病例報告。
雲煙和步尋當然都看不明白這是什麼。李然的哥哥便道:“這是雲嫣的病例,她得的確實是癌症。”
話一出口,雲煙和步尋雖然都有萬萬分的準備,但心裏還是激烈地作痛。
步尋上前扶住失了靈竅的人兒。李然卻笑了,“嚇著了吧,但是你看仔細,這雖然是雲嫣,卻不是雲煙。”
此時的雲煙和步尋已經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李然便把病例上的名字指給他們看。
原來真的是“此雲嫣非彼雲煙”。忽經一瞬間的生死輪回,禁不住心裏澎湃不休,這幾日的心理曆程,到現在雲煙才明白,雖然想念水澗洵,但活著的親人更加讓她難以割舍,走了的人已經走了,心裏想著就好了,但活著的人,還要過日子,即使是痛苦的日子,也要去好好地過,不是嗎?
旁邊的步尋已經流出眼淚,卻因為麵具的原因,別人看不到而已,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慶幸著,感謝老天保佑雲煙平平安安!更感謝老天沒讓他說出那句話!而這一刻,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那份激動與感恩,緊緊的抱住了雲煙。這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一刻鍾的驚訝,包括雲煙自己。
待放開雲煙之後,步尋沒作告別,獨自轉身離開了醫院。
看著步尋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雲煙喊了一聲,“步尋,你去哪裏?”
“我回酒店等你。”沙啞的聲音傳回來。
站在原地的雲煙,愣愣的看著逐漸消失的那抹身影,心裏莫名湧出一股濃濃的酸澀。李然叫了幾次,她才回過神來。
“你怎麼了,雲煙?沒事吧?”
“哦,沒,沒事。對了,你們是怎麼知道的?”雲煙不禁問道。
“當然是李然這小子了。”李醫生意味深長地看了弟弟一眼,又道,“他一聽說你得病的消息,立刻就跑到我這裏來,看一看有沒有辦法治你的病,可是誰也沒想到,他聽說雲嫣入院了就跑去看望,結果一進病房,看到的雲嫣竟然不是你這個雲煙。所以才又找了我,到主治醫生那裏查詢弄清楚,結果是,護士竟然將得癌症的雲嫣的電話打到你這個隻得胃炎的雲煙那裏,所以才有了後麵的事情。”
李醫生說完又看了弟弟一眼,而此時的李然竟有些不好意思。
“原來,是這樣。”雲煙仿佛卸下重擔一般。雖說世事無常,卻無常到這種地步。可不管怎樣,她還是感謝老天開的這宗玩笑,因為從這裏,她似乎剛剛才懂,愛,不一定非要生死相隨,淡淡的守望亦是一種至愛,守望著想念的人,守望著愛人的親人,守望著不顧一切疼愛著自己的人……
“即使是這樣,也不能掉以輕心啊。”李然突然說,“我走了之後,整個酒店的擔子都壓在你身上,我知道你有多累,所以,就算是胃炎,也得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我已經跟海董說了,先將我調回海市蜃樓,幫你一段時間之後再回去。不過,你放心,我並沒有說你生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