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棋布的村鎮依附著連綿的群山,大批全副武裝的軍隊開進了亂作一團的山民之中。
不出夏雨行所料,地緣稍微靠裏的一圈村鎮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毒蟲的襲擊,不止有蜘蛛,蜈蚣,還有別的東西,蟾蜍,蠍子,毒蜂……甚至有叫不出種類的。
而且體形基本都比平常看到的要大。
密波山深處人跡罕至,原本就多障氣多毒蟲,但這些蟲子平常也不會隨隨便便出來。過往總有些探險的考察的人深入進去,調查研究過,亦未曾聽說有這般凶猛的毒物,而且還成群結隊的……
老百姓裏自然會有許多人聯想到早些天軍隊進山的演習,莫非真是出了亂子。
腦袋瓜靈活又有錢的,在軍隊來之前就開車往外麵跑了。
這麼明顯的事情,硬捂是捂不住的,沒等民間謠傳起,新聞報道第一時間就跟上了。
理由是地質及氣候的變化,導致山中蛇蟲鼠蟻突然不安穩,官方已派大量軍隊布防。
這一點上,夏雨行發現的一些信息倒是為他們提供了編撰的靈感,使事件看起來更科學,而且……更能讓百姓理解,甚至發自內心的,比較相信。
因為這種現象是他們自己也在思考的,確確實實就在這幾天出現的。
說起來還跟當地特色,采摘‘赤荊雪樽’有關。
此物生長的湖塘本就偏屬陰冷,但這幾日來,潭水冷得很不正常,不隻一個潭子,所有的水澤皆是如此。
山民們自然無從深究原委,因此早早有人上報了當地政府。
好了,現在官方給出解釋了,密波山下本來有一處地脈炎流的,但因為地殼內部潛移默化的改變,這炎流正在逐漸冷卻。
這幾天應該剛剛到了一個量變積累成質變的臨界點,所以才會顯得特別突然,水潭一下子都變冷了。
毒蟲的情況也是一樣,這些習慣了濕暖、潮熱氣候的蟲子,由於環境的變化,在裏麵呆不住了,都往外湧了出來。
如果不是知道七封印之一的‘荼毒蒼生’在裏麵,夏雨行都差點信了。百姓已經習慣了連年的太平和安逸,自然很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原本焦燥煩亂的人群都變得平靜了,不少人都合計著蟲禍過去之後回到家鄉重建家園。
當然也有害怕的悲傷的不想回來的,特別是家中有人被奪去生命的,痛苦與恐懼並存於心。
當地的醫療機構和隨軍前來的醫護隊共同救助著受傷中毒的人,包括當地的百姓,軍隊的士兵,甚至……特行者。
還有幾個穿著奇裝異服的女子,用特殊的藥汁藥粉以特殊手法對傷者進行救治,醫療人員也沒有排斥他們。
而且,看起來……似乎,她們的手段更為有效,對於袪除荼毒而言。
這些姑娘歸屬於密波山本地的一個特行組織——蠱裔。
又是一個隻收女不收男的組織,她們常年豢養毒蟲,與毒物打交道,在外圍這些村鎮裏的,多是經驗尚淺,功力不深的年輕女子,大部分修為高的都在裏麵那兩道防線。
從昨天後半夜到今天下午,殺滅蟲害,人員救治、轉移的工作就一直沒有停過。
夏雨行將滇山村的人員護送完之後,就前往鄰近的水潭察探,那裏可以說是他發現異常的第一處地方。
一路前行,順便抒理著心情,感懷著世事。
如果說之前金友根的絕筆寫出了人生崎嶇的話,那之後村裏那一幕幕蟲災發生時的情景則更是演繹了人心的複雜。
有原本親如兄弟,經曆危難後形同陌路的。
也有一直互生嫌隙,同生共死後展顏攜手的。
有開始膽小如鼠畏畏縮縮,後來卻鼓起勇氣挺身而出的。
也有貌似天不怕地不怕,最終卻倉惶逃命,不顧家裏老婆孩子的。
阿貴看起來勇猛憨直,在父母被蜈蚣蜇咬後卻不敢上前,拿著長杆有氣無力地挑了幾下,看雙親將死,毒蟲猛回頭時,他屎尿皆流地逃了。
祥叔這樣平時很精於算計的人,卻為了掩護老婆孩子獨自抓住了兩條蜈蚣,忍著痛苦,還用嘴和毒蟲對咬。
夏雨行趕到的時候,他隻剩一口氣,眼神裏充滿了懇求,看得出這個男人身死之時最牽掛的依然是家人。
但從她老婆哭泣的眼神中,夏雨行卻看出了……並不是那麼難過啊,甚至有一種想樂卻又不敢樂的感覺。
當自己以雷霆之勢將那幾隻毒蟲夷滅後,這女子的眼波中似乎還生發出了些許春.情,看得他一陣惡心。
和以往施展能力降妖除魔不同。
過去要麼就是純粹地與普通人隔絕,深入險境滅魔;要麼就是大庭廣眾之下露完兩手趕緊轉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