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比仁義的陸仁義明白謝觀星的苦惱,這連著十數日的訓練,讓原本就該比謝觀星多些見識的陸仁義,看出了李老蔫教給他們的是何種技藝?有那麼一段時間,陸仁義的心中也升起過厭煩。因為他覺得,去做一個真正的“劍士”才是他這一生中最大的夢想。
牽絲墜毒、絞索奪命、遁影伏藏、柔韌體術,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劍士該做的事情。可陸仁義畢竟見的太多,聽的太多,他漸漸開始明白,那看似偶然的相遇,未必就真的是偶然。
盡管有了那一夜的舍命相救,自小便不知道溫暖為何物的陸仁義,已經將謝觀星看成了自己真正的兄弟。但是很多事,他不能對謝觀星明講,比如說,“那人”為什麼會同意讓自己來這五柳巷學藝?而謝觀星將來的命運最有可能會是什麼?
陸仁義選擇了接受,雖然他感到惡心。因為沒人願意被人算計,即便這算計可能是出於一番好意。
他們的命運也許都由不了自己,謝觀星注定要成為一名穿著官衣的殺手,而他陸仁義,所要學習的,卻僅僅是在皇權的你爭我奪中,如何防備可能出現的各色殺手。
謝觀星的夢想,是做一名“俠”。所以當他發現自己很有可能會成為一個偷偷摸摸躲在陰暗中的“俠”時,謝觀星感到無比的失望。可真當他領會到了完成一個目標所能帶來的快樂時,他很快就給自己心中的“俠”增加了定義。
“我來了!我做了!我走了!留下的就隻有傳說,而不是自己的名字。這應該就是俠的最高境界吧!”
此刻的謝觀星感到有些饑渴,昨天的飯菜他“讓”給了陸仁義。因為他知道,如果那小子再不吃飯,很有可能會淹死在那口用來“曆練”的水井裏。可是今日,謝觀星覺得,怎麼也該輪倒自己了。
五柳巷的官衙就那麼大,能夠躲藏的地方也並不是很多。而且,謝觀星查的很仔細,因為單就“影布”的製作而言,那個陸師兄的確比他技高一籌。
可眼見日近午時,謝觀星也用鐵尺敲遍了後院正堂的每一個角落,即便是梁柱和鬥拱之間,也被他翻上翻下的尋了個遍。而當謝觀星濕漉漉的從那口井中爬出。他確定了一件事,那小子根本就沒來過後院和正堂!
謝觀星相信自己的判斷,即便陸仁義吃了仙丹,也不可能躲過自己所有的“安排”。因為那看似平常的一根毛發,亦或是一小片落在房梁上的灰塵,都是他謝觀星最拿手的“本事”。
謝觀星篤定,路仁義一定還在前院,雖然那裏看上去,除了一片空地,就隻剩下了一座涼亭和在涼亭下獨斟獨飲的李老蔫。但他一定在那裏。因為要想跑到官衙外麵,那得問李老蔫答應不答應。
謝觀星沒有放過前院的每一片地麵,因為曾有一次,陸仁義就趴在自己腳下的“影布”當中,而他當時明明有所察覺,甚至已經挑起了那片“影布”,卻還是被突然暴起的陸仁義,用手中的短木劍在自己胸口點了一下。那天,李老蔫處理的很公正。公正的結果是兩個人都沒吃上飯。
李老蔫認為,一場殺手之間的真正對決,隻能以性命的終結做為標準,更不允許有任何賭博的成份。所以謝觀星被罰是因為他忽視了自己最終的目的。而陸仁義的被罰,卻是因為他想要去抓住“影布”被掀開時,轉瞬即逝的機會。
如果一個殺手把自己的成敗的關鍵賭在對方的愚蠢上,這同樣很愚蠢。
一個時辰之後,全無半點效果的搜索總需告一段落。精疲力盡之下,謝觀星終於一屁股坐到了李老蔫的麵前。可就當他想要伸出手,意圖去從自己師父手中搶些酒喝時,他那本就很可憐的肚子,卻又狠狠的被人戳了一下。
謝觀星看到了從師父屁股底下伸出的短木劍。
謝觀星不服。一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卑鄙?連自己師父的腦袋都敢利用。你好歹是一位頗有來頭的“貴人”!自己不要顏麵變成別人屁股底下的石凳也就罷了!還要讓自己的師父擔上不敬之罪。這是在利用謝觀星對涉川律法的敬畏,這是擺明了欺負老實人。再者,那石凳子到哪裏去了?謝觀星記得,上次被自己丟進糞池子裏的不過是段木樁。這陸仁義選擇石凳,分明就是赤-裸的報複!
而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李老蔫卻很開心,他欣慰於這兩個孩子的成長,也看到了他們身上蘊含的“力量”。那力量不能用簡單的“大小”來形容,因為那力量已經可以讓他們推開那扇門,那扇“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裏”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