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沒有說謊,這一連幾日的等待,確實讓他已接近了崩潰的邊緣。由於一直沒有謝觀星的消息,方勝漸漸開始感到了恐懼,他知道謝觀星的消失,隻有兩種可能,其一,為查案改變了自己的身份麵貌。其二,謝觀星也和那些當年的前輩一樣,永遠的從涉川這片土地上消失。
對於前者,方勝樂見其成,可對於後者,那無異於晴天霹靂,如果謝觀星出了事,連卷宗都沒有見過的方勝,就必須堅定獨自背鍋的信念,那腦袋多半是掉不了,可仕途篤定是完了。若如此,方勝覺得,那倒真不如死了算了。方勝有想過再往刑訊司打聽案情,但他不敢!他害怕有人會因此察覺他與謝觀星之間,並沒有真正的合作關係。倘若自己再背上個欺世盜名的名聲,那當真是比死還要糟糕的事情。可既是等不下去,又無從查起,如此一來,可憐的方勝就隻能在恐懼和期待中苦苦煎熬。守在謝觀星老丈人家裏,也就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不過,方勝有個很不好的習慣,一心慌,吃喝上便沒個節製,可是他忘了,自己好歹是謝觀星的上官,而謝觀星的家人,對這一點卻還記得。
當聽完方勝的哭訴,再看看手中記有這幾日花銷的私帳,謝觀星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這三年的經曆,讓他改變了太多,他知道這方勝想做什麼?但他更為氣惱的是,諸子巷的果子酒什麼時侯也長了價錢?
“這廝倒是恨得下心,快趕上我那師父了。老丈人半年的花銷,這才幾日?便給他吃喝了個幹淨!不行,這好歹要討些回來,不然這日子沒法過了!”謝觀星心中暗暗罵道。
除了這吃喝,方勝其它所為,謝觀星並不感到驚奇,自從回到五柳巷官衙,這方勝對自己一直就很照顧,大事小情,每每都會尋自己商量,在眾人眼中,五柳巷街麵拿事的是韓璋。可五柳巷官衙裏真正拿事的,是他謝觀星。但見過些世麵和生死的謝觀星可不這麼認為。諸子巷的經曆、做影衛時所見涉案。讓他知道了一點,有些好處,拿得多了,總是要還的,而今日,到了要還的時侯。
輕敲桌案,謝觀星思慮半晌,打著官腔開口說道:“方兄可是想清楚了?卷宗即在我手,隻要未曾消案,方兄此刻去刑訊司退了牌子,應該無事。何苦擔此風險?”這一明顯帶這趙半山風格的做派,讓方勝心中無來由的抖了一下。方勝最怕的就是這個,每次謝觀星用這種腔調對他言語,方勝的腿不由自主的就會開始發軟。
看著謝觀星的手指,方勝一直擔心的,並不是謝觀星向自己討要飯錢,雖然他也知道,以這廝的脾氣,肯定會變本加厲的賺回來。
方勝最擔心是謝觀星知道了消息,會背著自己偷偷撂了挑子。論這職司,他方勝確為謝觀星的上官,可若是謝觀星不將他方勝放在眼裏,即便是刑訊司的掌司到了,也全無辦法。畢竟沒了劉半山的刑訊司總捕衙門,到底誰能管住誰,如今還是個“懸案”。若是謝觀星對自己翻臉,到四下裏一說,那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方勝想要做些什麼?若是謝觀星再狠一點,直接搶在自己前頭退了牌子,那他方勝,便是想哭,都找不到個地方。“自請刑案,追查無果,隻追主事,論職問責”,這也就意味著,先跑的無事,留下的倒黴!若是都不跑,官大的倒黴!
能聽到謝管星這番言語,方勝那顆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沒見到謝觀星時,方勝想的最多的就是一見到謝觀星,自己馬上就到刑訊司退了牌子,可真見到了謝觀星,他方勝又憑白升起一股信心,那是對謝觀星的信心,而這信心又讓方勝想要繼續賭下去。
“謝兄說的哪裏話,我方勝誌在為涉川百姓分憂,消弭天下疑案,隻是自己力有不逮,唯有助方兄一臂之力方能全此宿願,還望謝兄成全。”
正在給二人斟茶的柳如煙聽到了方勝這番言語,持著茶壺的手不經意間抖了一下。她退到了謝觀星的身側,卻是用手指輕輕捏了一下謝觀星。
沒人會比柳如煙更清楚謝觀星是如何攤上的這樁案子,在柳如煙看來,自己的丈夫既是躲不過去,那麼拉上方勝,未嚐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一來少了掣肘,二來又多了個墊背的。誰讓方勝是謝觀星名義上的上官,即如此,若真出了事,那天塌下來,總有高個子先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