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半宿的哭鬧終於在三更時分告一段落,或許是馮府的家眷下人們哭的累了,又或是他們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好處。
廂房內的方勝有些過於興奮,去附近官衙借調人手時,他就已經被自己的得意搞壞了腦袋,其實,這案子若是如當下的狀況,很難拿出去炫耀,可方勝不管那麼多,他隻管添油加醋的在其它捕快麵前言講一番。方勝很聰明,他刻意回避了自己和謝觀星的從屬關係,讓所有聽過他講故事的人,在感到“驚心動魄”之餘,都暗暗幻想著來日也能有一個像謝觀星那樣,陪著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
這世間便有一種人,極其善於講故事,很平常的一件小事,若是從他口中說出,那立刻便會有了滋味,方勝便是這樣的人。既然案情堪破的如此順利,又看不出有什麼明顯的好處,那方勝覺得,總需為自己賺回些名聲。當然,這中間自然也少不了他那個“生死相交”的兄弟。隻不過案情一旦從方勝口中傳出,那麼,“勇武果敢”的謝觀星,自然不能和“運籌帷幄,智計百出”的方勝相提並論。
就在出去找人的一個時辰內,方勝做了很多事情,他找了附近官衙內的推官安排人手進入馮府;其後又吃了兩塊炊餅,喝了三四口酒,並且很開心的講了故事;最厲害的是,方勝還上了一趟茅房,而當他從茅房出來,一篇洋洋灑灑的銷案行文已經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此刻,那篇行文就拿在謝觀星的手中。
謝觀星的雙手在顫抖,臉頰上的顏色也在不停發生著變化,時而漲紅有如赤果,時而慘白直若生膠。謝觀星感到羞愧,無比的羞愧,那行文上寫的是“神”不是他謝觀星。謝觀星更感到憤怒,無比的憤怒,因為那“神”的背後還有一尊更大的“神”,那個神叫方勝。
抑製住想要拔刀自盡亦或揮刀砍人的想法,謝觀星望向了那個躺在臥榻上的方勝,開口問道:“方兄,你確定要這麼寫?”
方勝嘿嘿一笑開口說道:“這辦案子我不如你,可若說這寫行文,表功勞,我方勝敢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謝兄莫要管了,今後你隻管破案,旁的事交給方勝,方勝自然能將事情辦的妥妥當當!”
謝觀星自小便被人算計,如何能由著方勝折騰,他冷笑一聲說道:“方兄,若如此,我今夜去退了牌子如何?”
方勝的臉頓時變了顏色,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他方勝好歹也是“有情有義”之人,此番安排自然有他方勝的道理。
“謝兄,你莫不是怕方勝搶了謝兄你的功勞,若如此,謝兄就看走眼了,方勝隻是覺得,謝兄即便有些依靠,可前任影衛總領大人的事情到今日未了,若此時再讓謝兄出頭,可有半分好處?方勝將謝兄視做自己親兄弟,為了謝兄,寧願將自家的脖子送上去,試試冷熱。不想卻因此招致謝兄猜忌,這當真讓兄弟我寒心。即如此,這行文就由謝兄你來寫,隻當方勝多事。”
言罷方勝做勢便要去扯那行文。
謝觀星擋住了方勝的手,因為他知道,方勝的這番言語並非全無道理,可他更知道,這絕對是擺在明麵上的要挾。
“即如此,那便打個商量!”謝觀星想到了自己懷中的那頁私帳。
“謝兄請講。”方勝的手心開始有些冒汗,他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這謝觀星可是在諸子巷長大的。若論做買賣,自己真的不是謝觀星的對手。
“謝某對這聲名,職司不感興趣,隻是喜歡些銀錢。要不這樣,若是堪破刑案,得了好處,銀子歸我,聲名歸你,方兄意下如何?”
方勝心頭一鬆,他方勝雖出身商賈之家,有些提不上官場台麵。可他從來也不曾缺過銀子。他方勝要的就是出人頭地光宗耀祖。更何況堪破刑案帶來的賞錢,又能有多少?
方勝連猶豫都沒有猶豫,一口便答應了下來。隨即他便看到,謝觀星從懷中掏了一頁紙遞了過來。
“方兄既是如此爽快,且先結了這些私帳,免得來日算不清楚。”
接過賬單,方勝看了兩眼,忽然跳著腳叫道:“我何時用過脂粉?這問診之資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內子說了,你好歹是謝某上官,總需收拾打扮一番,落個賢淑的名聲,我那丈人陪著你飲酒,卻是喝壞了肚子,這求醫問藥,少不得要破費一些。小門小戶,實在是沒有餘財啊!”
方勝的額頭冒起了冷汗,他有些開始懷疑自己方才的判斷。
“難道謝觀星將這最大的好處讓給自己,是動了旁的心思?這裏麵肯定有陰謀!不行,我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