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京都內發生的重大變故,謝觀星和方勝二人一無所知。即便遠處的官道上出現了往來奔馳的快馬,可近段時日,鑒於京都百姓經常能見到來自西府州方向的碟報,所以,那官道上看似有些反常的動靜,隻不過讓謝觀星和方勝回頭望上兩眼,便又轉過了頭去。
邊關偶有敵國小股兵馬滋擾,這在涉川的百姓看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故而便有快馬哨探往來傳遞消息,卻也不足為奇。
由著老君村通道何健牽馬入村,謝觀星可算是開了眼界。此處的村落,巷道之複雜,房舍樣式之單一,若非有熟門熟路的通道指引,僅憑自己辨識,根本就分不清到了哪裏?往往是繞過一片房舍,便會驚奇的發覺,這地方自己是不是己經來過!
好在隨著漸漸深入,巷道中開始有了一些敞開的門戶,亦有攜帶農具的村民來來往往。見到有官家的公人前來,這些村民紛紛讓到路邊駐足行禮。謝觀星發覺,此處的村民,沿用的乃是涉川古禮,環臂及胸,躬身合腹,並且這些村民似是對這禮數還看得極重,即便是手持農具相互遇到,也會少停片刻,落下農具,待施禮後再行離去。那行禮的姿態,嚴謹而莊重,看得多了,便是謝觀星方勝二人,也在不知不覺中壓低了自己說話的聲音。
路過的門戶越來越多,謝觀星眼尖,很快便留意到了一點特別之處,不由得開口對著何健問道:“敢問通道,這家家戶戶為何懸掛燈籠?大年不是都過去了嗎?為何一路所見皆是紅色燈籠,怎的這一戶偏生要掛個黃的?”
通道何健向著那懸掛黃色燈籠的門戶望了一眼後,開口說道:“兩位大人不知,再過數日,便是村中的選種節,故而戶戶懸掛燈籠以示慶賀,至於這懸掛黃色燈籠的,不過是求個新鮮罷了,並無旁的意思!”
謝觀星應了一聲,不再詢問,他對這何健所言,倒是不以為然,村中青豆出名,有個什麼選種節無可厚非,隻是這懸掛黃色燈籠一事,似乎不像這何健說的那般簡單。因為這些燈籠製式完全相同,門戶上的燈扣也一般模樣,應是村中統一安排懸掛,若說有人想尋個另類,大可懸掛旁的樣式,隻是換個顏色,如何做到與眾不同?
不過這等小事,即與刑案無關,謝觀星也就是問問而已,何健不想實說,謝觀星也不願再行追問。
走著走著,那方勝忽然叫停了何健。一件物什,吸引了他的眼球。那是一隻銀質雕花的釵子,橫躺在路邊的石階之上,論理,那釵子在陽光下較為晃眼,不可能不被注意,但往來的村民卻都仿佛視而不見,這當下便引起了方勝的好奇。
“那通道!你是叫何健吧?路邊那釵子似還值些錢,因何無人上前撿拾?”
“失主自會來尋,撿它作甚!”
“這倒還真怪了。莫不是說,你這村子當真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倘若如此,那些來此的官員喜慶還來不急,何以個個都急著上吊尋死?”
那叫何健的通道似怔了一下,半晌才憋出來一句透著些酸意的話語。
“原也是夜不閉戶的,自打來了外人,這門,夜夜還是要關的!”
謝觀星聽出這話語中帶著惡毒,連忙揮手止住方勝的怒意,開口問道:“敢問通道,這外人指的可是來此任職的正撫令?亦或還有旁人?”
那通道麵色開始變得有些難看,左右看了兩眼後方才回道:“兩位大人還是去問我家理戶大人,小的便隻是個通道,如何知道那許多!”
那方勝聞言冷哼一聲言道:“倒要見見這理戶何許人等,當得起如此稱呼!”
何健聞言,麵色微沉,可那隻攥住方勝馬韁的手卻微微有些用力。而這一行徑,卻被謝觀星看在了眼裏。
謝觀星也覺得有些怪異,通常這街麵上的理戶,大多是德高望重的老者,偶爾也會有些例外,卻多是其人身後存著某種背景。但過往所見之中,還從未見有哪個理戶敢稱“大人”。這說得輕了,是個“矯情”之罪,說得重了,那就是忤逆上官。這等刑罪,尋常百姓,難逃流配三千裏。這老君村的理戶可是瘋了?亦或根本就是個傻子,莫要說方勝聽得逆耳,便是他謝觀星,也覺得這理戶多半是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