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遠遠的對謝觀星拱手施禮,這個動作讓謝觀星心中無來由的一顫。並不是謝觀星覺得就是此人打開的祠堂大門,而是這“鬼臉兒”施禮的動作像極了一個人。
搖頭苦笑了一下,謝觀星對著那房上的鬼臉兒抱拳還禮。此人不可能是陸仁義,那廝早就應該離開了京都,到什麼地方做了王爺。而看這鬼臉兒的身形,與陸仁義相比也瘦高了一些,多半是自己眼花,差點認錯人。
一陣自嘲過後,謝觀星暗暗想到,自己一個尋常總捕,怎麼可能再見到陸仁義那樣的家夥。即便有機會見到,過往在影衛中的經曆,也讓謝觀星無比懷疑,一個普通百姓和皇親貴戚之間會有什麼樣的“過命”交情。
隨著謝觀星漸漸變得成熟,那些五柳巷官衙內的瑣事變得愈發清晰,不論言談舉止,還是圍繞五柳巷官衙的諸多保護,現在看來,都與他謝觀星沒有太大關係。既然與自己無關,那麼就一定和“陸仁義”有關,由此看來,陸仁義的身世也就不再是什麼秘密。
諸子巷長大的謝觀星對所謂的豪門貴胄素無好感,所以,對陸仁義,他惦記著那段“打出來”的情義,卻不願意再對這段情義做出任何奢望。
再次看了那房頂上的身影一眼,謝觀星扭轉了視線,預想中,怎麼也應該前來“寬慰”一番的張福沒有出現,老君村前來送行的,除了那個初次見到的通道,就隻有推官厲傑一人。對於謝觀星二人的離開,厲傑的表情說明了一切,那因略帶譏笑而上翹的嘴角,斜撇而來的蔑視眼神,即便是打定主意不再生事的方勝也被搞得有些不爽,反倒是謝觀星一反常態,麵容上絲毫看不出有什麼遺憾或是憤怒。
一行人緩緩向著村外走去,略顯得意的厲傑忽然對著謝觀星問道:“敢問謝兄,此番查證可還有什麼疑惑未了,厲某或許可以為謝兄解答一二。”
謝觀星聞言微微一笑,開口回應。
“可惜不能去村中祖墳看看,我倒是很想知道那裏埋得是活人還是死人?再有一事,若是能將村中的井挖開幾口就更好了,那些被封死的井口雜草叢生,不像枯死的樣子,隻不知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井水無法飲用!”
那厲傑聞言麵容一肅,隨即發出一陣陰森的冷笑。
“謝兄是個人物,隻是這村子裏的事,謝兄管不了,刑訊司也未必管得了,今日一別,隻怕再無相見之日,厲某就給謝兄一點提示,來日見到那姓程的大人也好有個話頭!”
方勝的身軀在馬上晃了一晃,驚異的望向厲傑,持握韁繩的手不由自主的有些收緊。
謝觀星瞪了方勝一眼,隨即笑道:“謝某願聞其詳,還請厲兄說得明白一些!”
厲傑盯住謝觀星的雙眼,對視片刻後,多少感到有些失望,其人看了看祠堂方向,嘴角一抽,似自言自語的嘟囔了兩句。
“若多給謝兄一些時日,隻怕真能查出些什麼,可是查出來又能如何?”言罷,厲傑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遞到了謝觀星的手中。
“有人讓我將此物交還,並讓我轉告謝兄一聲,山高路遠,好生珍重!”
打開包裹,謝觀星當即愣住,那隻懸掛噬仙鈴的鐵尺赫然出現在自己麵前。
謝觀星雙目瞪的溜圓,身軀一陣顫抖。其人猛然回望,那遠處的房頂此刻已空無一人。一陣難以抑製的傷感和憤恨從謝觀星心底深處升起,掌中的鐵尺拿捏不住,滑落到腳下的塵土當中。
一串詭異的鈴聲似被道路兩側的院牆阻隔,激蕩在謝觀星周圍,久久不曾消散。
猶如被噬仙鈴勾走了魂魄,此後的謝觀星一語不發,即便那厲傑的言語愈發難聽,其人也始終是一副呆滯的模樣。
待出了村子,厲傑看了被自己“嚇傻”的謝觀星一眼,帶著那名通道撥馬回返,可是行不多遠,那厲傑扭過頭,仿佛還有些意猶未盡,其人大聲對著行將遠去的二人說了一句。
“二位兄弟好走,來日有了收成,厲傑我托人給二位送些村裏新出的青豆過去,你們定要好好嚐嚐,沒準吃得多了,腦子會變得靈光,知道今後少去沾染這等閑事!”
眼見謝觀星回天乏力而誌得意滿的厲傑怎麼也不會想到,馬蹄聲碎之下,終將踏醒世間公道,狂笑漸行漸遠,難免怒煞天地人心。自己最後的一番無聊奚落,極有可能真真正正敲響了老君村的喪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