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內,至少有三個人說錯了話,官場上的事就是這樣,事情做錯了尚可彌補,可話說錯了,往往後果極為嚴重,當然,如果目光短淺,再站錯了隊,那就更加錯的離譜,你不會有機會重來,因為要想重來,隻怕需等到下輩子。
方勝口誤,無疑在點破單勉身份時觸到了其人短處;周謹輕狂,所以那個織機巷女子的命運就變得岌岌可危。堂堂影衛統領,絕不會在這個時侯平白提起一個會煮茶的女子,而且當其人的言語出口,周謹就必須馬上做出決斷,那女子要麼死,要麼趕緊消失,天曉得這消息傳的會有多快?不過,他王哈兒既然能將話兒說到明麵,那也算是連打帶送,多少還給他周謹留了一些餘地。隻不過這餘地還要講個“快”字,一刻也耽擱不得。
隻是一個眼神,周謹身邊的一名親衛立時撥馬而回,似乎是要趕回京都“善後”,可是那從土坡後步行而來的影衛總領王哈兒,卻是俯身擰了一把濕漉漉的官袍,隨即開口接著說道:“周將軍莫急,我那老丈人近日心火旺,想喝上兩口涼茶,下官實在尋不到合適的人選,就將明心姑娘給請了過去。不過將軍大可放心,明日一早,明心姑娘自當回府,將軍安排車馬在仁厚街將軍府外等候便是,至於此刻,還是莫要空跑了!”
騎在馬上的周謹麵色變得有些難看,其人有心發作,卻是連半句髒話也罵不出來,明心的來曆,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若是被人撞破底細,即便自己是當今聖上欽點的“京都提衛”隻怕也難逃牢獄之災。
顧不得考慮此事究竟是哪裏出了紕漏,京都提衛周謹忽然麵色一變,翻身下馬。絲毫也不在意一旁的安平王單勉是如何表情,隻管滿麵笑容,對著那還在擰著濕衣服的王哈兒便迎了上去。
“王大人說得哪裏話?小弟何曾有過這等的閑情雅致,不過是喜好喝上兩口涼茶罷了!一個市井的尋常女子,原是有些風月帳兒未了,王大人若是不提,小弟幾乎忘了。既然王大人已經做了安排,也算為其人尋了個歸宿,小弟還管那許多作甚?隻是這女子賣身的契約尚在我處,此番事了,小弟便讓人給老將軍送去便是,左右這段時日,那涼茶也喝得膩了!”
王哈兒正待對答,身後卻有幾名影衛牽著馬匹而來,那王哈兒回頭望了望其中一匹頗為神俊的紅鬃烈馬,苦笑了一下,隨即扭轉對著周謹說道:“不過煮個茶罷了,何來這多說道,明日府外接人便是!倒是我這兩名屬下,周大人準備做何處置?”
那周謹聞言哈哈大笑。
“王大人言重了,我周謹如何敢難為王大人的下屬,隻是這兩人言語衝撞了安平王,小將鬥膽,想替大人申斥幾句。”
那王哈兒聞言,“喔”了一聲後,開口問道:“怎地安平王也在此處嗎,王爺不在府中鬥蛐蛐,跑來此處做甚?難不成這老君村的豆子長得好,連蛐蛐都與旁處不同!”
被晾在一邊有陣子的安平王單謹總算聽到有人提及自己,那姓謝的捕頭拒絕了自己的好意已經讓其人極度不快,而王哈兒的一番言語更是讓單勉怒火中燒。
冷哼一聲,單勉回身上馬,待穩住馬匹,單勉對著一旁看著狀況的謝觀星說道:“謝兄,本王敬重你是條漢子,若得閑時,定往你處討擾。若謝兄看得上我府上養的蛐蛐,不妨也尋上一兩隻拿來鬥鬥,那腦袋大的,屁股後麵帶刺的就免了,娘的!這涉川地界如何多出了這些沒臉沒皮的‘棺材板’兒。”
這話明顯是衝著那王哈兒又平又大的腦袋去的。此言一出,即便是此刻心亂如麻的周謹也忍俊不禁。而其人身後站著的幾名軍士,更是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唯有方勝,心中一沉,偷偷打量著影衛總領王哈兒的臉色。
謝觀星對這單勉的話並沒放在心上,其人隻是對著馬上的單勉躬身施禮後說道:“王爺走好,在下恭送!”
那單勉眼眉微蹙,看了謝觀星片刻後撥馬而走,尚未衝出多遠,其人頭也不回的大聲說道:“王大人,若得閑時,好好練練你的騎術。和我劉叔相比,你還差得遠!”
那王哈兒當真皮厚如鼓,對單勉的一番調侃似乎全然沒有放到心上,其人對著遠去的單勉深施一禮,隨即說道:“王爺當謹言慎行,那劉半山現下已是朝廷欽犯,我王哈兒如何會拿自己和其人相比,倒是這騎術,學好了又有何用?若是那馬兒要使性子,我能奈何!左右不被其跺上兩腳便是大幸,王爺走好,來日王哈兒定然讓人送些厲害的蛐蛐過去!”
遠處的單謹在馬上猛然晃了一下,直驚得幾名隨護的軍士魂飛魄散,紛紛湊將過去,似乎是想要拽住單勉胯下馬的韁繩。
馬鞭在空中揮舞,單勉趕開了一眾軍士勒住了韁繩。其人撥馬原地繞了兩圈,遠遠望向了還在那裏保持著施禮姿勢的王哈兒,待看了半晌,單憫狂笑三聲,手中鞭子猛擊馬臀,飛奔而去,那一股蕩起的煙塵中,響起了單勉的歌聲。
“何人送我千金馬,何人贈我羽生巾,夢裏得見江湖遠,放歌始覺山嶽輕,今番一笑隨它去,直將碧血做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