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方勝對伍聞道說了些什麼,紅菱所在的房間多少有些特別,本是相鄰的兩處房舍,石壁上卻開出了一道側門。這點不同,顯然是為了方便謝府丫鬟秋月照顧自家主子。方勝如此細心,倒是讓紅菱對其人生出了些許好感。
回到房中的紅菱在清洗一番之後換了身新衣,而那個來自謝府的丫鬟秋月,倒也還明白些事理,入房不過片刻,便將一應物事擺放的井井有條。隻不過就在紅菱提出讓她也去清洗一番之時,這秋月卻是接故推脫。一個女子總有那麼幾天不方便,紅菱亦奈何不得。
將塞入銅壺中的一粒藥丸取出,紅菱放棄了今夜就動手的打算,反正這案子還需再查上一些時日,總能尋到個合適機會。
世事就是如此,往日無寃,近日無仇又如何?既是威脅到自己家人,又有哪個敢去賭?謝觀星既然不願趕這雲巧離開,那就是在逼著紅菱去做惡人。很多時侯,莫道你一念之善,當下所為,若再站得高些看,那善中難免存惡,且這惡亦是因你而起。
夜入二更,見謝觀星依舊沒有要動身的意思,方勝終於有些等的不耐。白日裏的一番折騰,讓方勝感到有些疲憊,既是謝觀星無意和自己一同出去探查,倒不如早些歇息。
叮囑了謝觀星兩句,方勝返回自己房間。謝觀星的心性,方勝自然識得,既是他不願說明原因,方勝也懶得去問。
見到方勝離開,謝觀星並沒有阻攔,略微聽了聽外麵的動靜,其人吹滅了紗燈,開始盤膝打坐。
隨著三更的梆子響起,謝觀星緩緩睜開了眼,今夜自己確實需要出去看看,卻不是重回刑案現場檢查煙道。那煙道當下不能去動,因為有些事情他謝觀星看在了眼裏,卻沒有對方張二人提起,在沒有找到某些問題的答案之前,謝觀星不想打草驚蛇。
表麵上看,煙道似乎是唯一可以進入房內的通道,可謝觀星卻留意到一處細節,房舍外的煙道,深陷廊道內側石壁,便有煙熏,伏灰也隻會積於煙道上方或山風吹過的一側。倘若真有人自煙道爬出,必定會帶落煙道中的黑灰,其人手掌撐拽之下,即便山間風大,煙道兩側的石壁上難免會留下些許痕跡,可自己仔細看過,石壁兩側並沒有任何人為觸碰過的跡象。至於牽絲墜繩,謝觀星早已排除了這個想法,和有人爬出的情況大同小異,若牽絲墜繩,一樣會將煙道內的黑灰帶出,那被拖帶而出的黑灰必定成團跌落,即使山間有風,也會在廊道上留下小塊印記,此種狀況顯眼之極,除非事後有人搶在眾人察覺之前就清掃廊道,否則便是個尋常百姓,也同樣會察覺異樣。
由此狀況,謝觀星斷定,有人進出煙道的可能性不大。不過,這並不意味著煙道沒有問題。因為有一件事,讓謝觀星亦感到無比困惑。就在今日等待宗內弟子開門的間歇,自己曾無意間碰觸到廊道護欄下的立柱,不想卻因此在掌心內見到些許黑灰。
從伍聞道那裏得來的信息所知,這間房舍內的事主就死於數日之前,其人死後,這護欄及立柱便沒人願意前來擦拭,由此推斷,這落灰當是起於事發之夜,且明顯是因風吹所至。可是正因為有了這一發現,自己的判斷就產生了矛盾之處。
“這依附在房舍一側欄杆立柱上的伏灰,更像是有人在廊道上拍打衣物所至,既然沒有人從煙道爬出,他又拍得哪門子衣物?”
借著打坐的間隙,謝觀星做出了兩個推論,其一,確有什麼東西進出煙道,但那東西絕對不是人!並且這東西極有可能還長有一對翅膀,不然解釋不了它如何進的內室,又如何在立柱上留下落灰。其二,這落灰根本就是幌子,真正的凶徒,隻是利用了自己可以先行進入的職司,以齒狀凶器偽造了現場。
可無論是哪個推論,都需要解開幾個最基本的謎題。
事主入夜不睡也不打坐,定要緊閉門窗坐在案前,這一點似乎不難解釋,想必是偷偷穿戴彩衣配飾又恐被人察覺。屍體幹癟也不一定是因為被人吸血,經過自己查驗,三具屍體的頭皮上都存有細小針孔,這樣說來,那根內藏機關的釵子極有可能就是事主死前身中奇毒的原因。
但是,怪就怪在此處,為何這毒自己驗不出?並且看那圖紙,這釵子似還存有缺陷,內裏明明藏有鋼針,卻看不到任何觸發的機關,若是以這樣的釵子先行毒殺女修,凶徒如何令鋼針彈出?更有甚者,凶徒如何知道對方一定會在當夜使用這根釵?而那根藏在木桶夾層內的釵子明明沒有使用,這事主又是怎樣中得釵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