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已然停歇,可這場雨卻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京都的街頭,此刻少見行人。百姓們不想出門,或許是不喜歡這雨,又或許是不喜歡那股被雨水帶起的血腥氣味。可即便如此,總還是會有些人在關注著這場豪雨,獨自在王府涼亭中賞雨觀雷的安平王單勉算一個。守在廊下,看著那些被雨水帶起的漣漪默默流淚的林仙兒算一個。斜眼撇著一具裸身躺在床榻上的屍體,借著頭頂落下的雨滴清洗身軀的周茵茵勉強也算一個,也許對於她而言,此刻是真暢快了!不過,真正喜歡看雨的人,卻不是他們,而是另外一個人,一個近日才來到京都的女子,她的“看”很特別,不是用眼睛,而是用自己的雙耳。
一柄油紙傘,緩緩自雨巷中出現,那傘下的身影俏麗而端莊。可隨著一根竹杖的出現,一串輕微的敲擊聲漸漸融入到了這雨水當中,似是在不經意間淡化了這絕美的意境。
“紅衣,為什麼你一定要用竹杖,隻要有我洛飛在,洛某便是你的眼睛,洛某便是你的竹杖。”
為這女子撐傘的是一名麵貌俊朗的青衣男子,隻看其人一身裝束,隻怕是那位豪門富家的子弟。那青色衣袍,細看之下暗綴銀絲金線,華麗中不失素雅,而一根款款紮住發髻的緞帶,鑲嵌其上的美玉溫潤中更帶著幾分古樸尊貴。一柄木鞘長劍則被其人左手倒持身後,象牙製成的劍柄襯著晃動在身後的青色劍穗,讓整個人看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超凡氣度。
不過,若是有人此刻從這二人身邊經過,那麼他未必會被這女子的端莊乃至這青衣漢子的儒雅折服,他也許會瞪著一雙大眼睛愣在那裏,因為,隻有一柄油紙傘,卻盡數遮在了那名女子的頭頂,可那個撐傘的漢子,卻沒有因此變成一隻落湯雞,他身上的衣物居然沒有一點被雨水打濕的跡象。淅淅瀝瀝落下的雨點,就仿佛被什麼東西擋住,隻剛剛靠近這男子的身軀,便瞬間化成了一陣散開的氣霧。
“浪子,我說過了,我不需要人陪,這些年獨自行醫,紅衣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你回去吧,我隻是想獨自走走。”
這青衣漢子腳步微停,但似是擔心這女子被雨水淋到,隻一瞬就再次跟了上去。
“你莫不是真要嫁給那個廢物,一個連刀都不敢拔的人,如何能照顧你一生一世?紅衣,跟我走吧!這個江湖我早就厭倦了,隻要你願意,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裏沒有俗世牽絆,沒有苦難紛爭,每個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花香鳥語之間便隻有閑雲野鶴,碧水蒼茫之下唯有歸樵漁歌,最重要的是,到了那裏,有人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他還在後麵跟著嗎?”傘下的女子似乎有所觸動,可是那一絲觸動很快就變成了一句莫名奇妙的問詢。
“廢物就是廢物,有膽子跟著,卻沒膽子抽刀搏命,這樣的人,活著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那青衣漢子明顯麵帶些許不屑,可許是怕被這女子看到,這絲不屑轉瞬就從嘴角消退。
可一個瞎子,真的能夠看到嗎?也許她真的能夠看到。
“我妹妹說他是個好人,你莫要招惹他!”這叫紅衣的女子輕聲說道。
“好人?若是影衛當中也有好人,那當真是個笑話,我不殺他,但是我不喜歡被一個連狗都不如的貨色跟著!”
這句話明顯讓那名叫“紅衣”的女子生出些許不快,可是不過轉瞬,一抹笑意忽然湧上了紅衣的嘴角。
“那大俠您倒是把那狗兒攆走我看!”
這一變化,反倒是令這青衣漢子有些進退兩難,其人麵帶尷尬吱唔說道:“我這不是替你打著傘嗎?要不你先在這裏等我片刻,我去去便回!”言罷,這青衣漢子作勢便要將油紙傘遞到這女子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