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在距離大車幾步遠的地方停住,乍看上去,好像是謝觀星身上的官衣起了作用,可是細看之下,謝觀星卻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這恐懼來自於一雙雙充斥著瘋狂與貪婪的眼睛。而就在這些眼睛當中,早已沒了他謝觀星的存在,有的隻是那些碼放在大車上的迷陀丸。
原本亂哄哄的老軍場漸漸變得有些安靜,四下裏便隻能聽到濃重的喘息和一些吞咽口水的聲音。
似這等狀況,原應該在謝觀星預料當中,可架勢堂弟子的意外撤離,卻讓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謝觀星看得出,這些被饑餓煎熬著的難民,他們能停在自己麵前隻是在等待什麼?那或許是一個信號,可能是一個眼神,也可能是一聲呼喊,更可能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可無論是哪個,隻要這信號發出,整個老軍場定然會像一盆被點燃的火油,在熊熊燃燒的同時,也被人一腳跺翻。
下意識的,謝觀星望向了某處,他看得出,成懷素應該可以控製這一切,因為方才眾人的反應似乎已經證明,對於老軍場的這些難民,這個男人有著絕對的影響力。
可是謝觀星看到的卻是一副冰冷表情,窩棚前的成懷素一語不發,他隻是靜靜的看著謝觀星,就好似看著一具行將被丟入火堆的屍體。
“你可是認得這捕頭?看這架勢倒不像是來捉拿你我的!”
提著褲子站在成懷素身側的顏老二顯然看出了一些門道,其人開口問了一句,隨即便想對著人群大聲叱喝,可是還沒等他再次張口,卻被成懷素一把攥住了手臂。
帶著幾分不解,顏老二轉而望向了謝觀星,那眼神,同樣有如在看一個死人。
在老軍場,沒有幾個人會對官家的捕頭存有好感,更多的便隻是憎恨以及那些隨時可能會插入你肋下的短刃。
目光就這樣在空氣中碰撞,可帶來的何止是震撼與不解,謝觀星幾乎忘了此刻自己最應該做些什麼,他隻呆呆的站在一輛大車前,死死盯住成懷素的雙眼,直到一個孩童緩緩從人群中走出並向著他身側的布袋探出手臂。
也許這就是人群等待的信號,此時此刻,一切都難以阻止。
恍如在天地間響起一聲驚雷,人群猛然炸開,無數雙手臂揮舞著;無數雙腳踩踏著,人群就好似潮水一般湧向大車,那難以抑製的狂喜出現在了每個人的臉上,而拋入空中的糧袋;或散落,或崩飛的迷陀丸,在陽光的照耀下,便如正月裏的煙花一般燦爛。
可緊隨而來的,卻是令人頭皮發麻的慘叫聲,咒罵聲與狂笑聲,不過轉眼的功夫,那些承載著迷陀丸的大車便與謝觀星一起,被層層疊疊的難民淹沒。
“娘的,好在那些大車還在,不然今晚上又要拆窩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