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密營,已然是第二日午後,謝觀星刻意耽擱了一些時辰,不過是想讓那些悍不畏死的部屬能偷偷溜出來透上口氣。
軍伍之中,律法若不嚴苛難免生出禍亂,謝觀星經曆頗多自然深知其理,也正是基於這樣的考慮,謝觀星這才插刀以為告戒,但一如涉川邊軍前鋒營,明知必死,又有什麼規矩律法真正管用?能守住夜晚已然是極限,白日裏若再行堅持,你便不怕有人在背後捅出刀子?
橫躺於密營外的一處草從中,謝觀星照例雙手抱頭仰望天空,那口中銜著的青草擺啊擺的,端得是一副悠閑模樣,可偏偏就是這副悠閑模樣,卻將一旁坐臥不寧的孟浪看得直有些發怵。
“謝兄!”許是想再拉近一些距離,孟浪再次嚐試著改變稱呼。
“何事?”聽著遠處傳來的土行獸叫聲,謝觀星恍惚間做出回應。
“小弟方才仔細想過,謝兄昨夜回返之時一直在前麵探路,如何便能拾到小弟掉落之物?”
沒有回答孟浪的這個問題,謝觀星微微眯上了雙眼,也不知怎的,經過昨夜那場變故,謝觀星再麵對陽光時總會覺得有些不舒服。
“孟兄,此刻既是有閑,不妨說說那畫兒的事情,再有,那日在隱月宗大殿內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是什麼事兒讓你在事後遭到外宗修士與本門長老的追殺?”
聽聞謝觀星問及畫卷,孟浪知道此事終究躲不過去,待思慮片刻,這孟浪湊近謝觀星小聲說道:“小弟我確有看過那四幅畫,並且不止一次,當年那四幅畫就放在藏經閣內,隻要是宗內長老想看便看,隻不過後來不知出了何事,我爹忽然將其收了起來!一直到前陣子隱月宗出了大事,這才在臨死前將這些畫作交托與我。”
“不知那畫上究竟畫著什麼?孟兄可否告之一二!”
不同於涉川的平民百姓,陸羽的死訊謝觀星早有耳聞,所以當孟浪提及此事謝觀星倒也沒有感到什麼意外。
“謝兄對我孟浪有恩,孟浪怎敢有半點隱瞞,那第一幅畫畫名問怯,所繪圖案不過是一背負長刀的男子端坐於問心石上。小弟當日在宗內曾見過謝兄你登石,那神態裝束確與畫上一般無二!”
“這第二幅畫畫名追魂,所繪場景乃是落仙湖邊的某座涼亭。亭外地麵遍插巨大箭矢,亭內則繪有一名男子手持鋼刀砍向一身穿黑色鬥篷的孩童,隻是不知何故,那孩童背後居然還繪製有一高大健碩的老者虛影。”
“畫中可有別的什麼人?”聽到此處,那貌似混不在意的謝觀星倒是有開口詢問。
“謝兄有此一問,莫非真經曆過畫中場景?那亭中除了方才所提二人,還有兩男一女,其中一名壯漢橫死當場,另一名同樣身披黑色鬥篷的老者則蜷縮亭角不知生死,至於那名女子小弟我不說也罷,此女當真是有些不知羞恥!居然身穿小衣在亭中肆意賣弄風姿!”
“小衣麼?那女子當日分明已脫光了周身衣物!用此等方法試探,真當我謝觀星是三歲小兒。”
暗暗於心中嘲諷一句,謝觀星猛地翻身坐起,其後更是盯著孟浪雙眼問道:“那另外兩幅畫又繪製著什麼?”
孟浪被謝觀星盯得脊背直冒涼氣,一時間哪裏還顧得上留意謝觀星表情。
“第三幅畫畫名勿悔,畫中有一小島便如漂浮與迷霧當中,可就在這小島上方,卻有著無數懸浮於空中的屍體,而小島正中的一塊巨石前,則繪有一名手持長刀的年輕男子,看此人行止,似乎是想將長刀插入巨石當中!”
“第四幅!”斬殺架勢堂長老郝進勇之前,謝觀星已然聽過第三幅畫的內容,既然出入不大,自然沒有再聽下去的興趣。
“謝兄有所不知,這第四幅畫最為詭異也最為繁瑣,畫名離傷,所繪場景端得是天地赤紅日月同現。”
“小弟我從沒見到過這等慘烈場景,到處是堆積如山的累累白骨,到處是拚命廝殺的大能修士與一些誰也沒有見過的異界仙族;畫麵左上角繪有一座懸浮於半空的仙門,而那些身形高大的異族仙人正是經由此門腳踏虛空而來;畫麵右下角則是一名身穿五色彩衣的持刀漢子,此人引領著幾名修士正奮力擋住那些想要靠近的修士與異族仙人。而就在這名持刀漢子身後,還繪一座巨大洞窟和一名癱坐於地且背對畫麵的年輕修士,這修士一手撐地一手探向洞窟,隻是因衣袖遮掩,小弟我也看不出這名漢子手中拿著什麼?可僅憑神態動作而觀,仿佛是在猶豫又仿佛是想用什麼物件去打開門戶上的鎖具。”
說完了這四幅畫,孟浪就如同撇掉了天大的包袱,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輕鬆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