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深,黔州盤水林府,說是府,也不過是一重兩進的院子,前麵住著一男一女兩個仆人,後麵住著林氏夫妻。
屋裏很黑,沒有點上哪怕最微弱的燭火。
一聲長長的歎息從床上傳來,讓人聽了忍不住便會想起“美人卷珠簾,深坐蹙峨眉”這首詩。這聲歎息的優美程度頓時可以聯想到發聲的人必是個絕世美人。
“夫君,對不起,白天鎮南侯府又送來一批禮物。送禮的顧先生說亭兒連中三元,深得皇上賞識。要不是我執念太重,你我就不會處於今天的險地。”
角落裏有人說話,聲音低沉,“沒有關係,泰山大人是大鳴宿儒,學比天人,隻因不慎得罪了軍方權貴,汙蔑他所著為異端邪說,全家落罪,泰山大人含恨而死,你也被……雖然過去這麼多年,你一心想為父親正名,這次讓亭兒上京趕考,也是想出出這二十年的惡氣,我能理解。”
林母嚶嚶哭了起來,“可是如果亭兒真的當了大官,朝廷勢必會來調查他的身世,萬一暴露,我們全家可都要人頭落地了。”
“怕什麼?”角落裏的林父陡然提高了聲調,“當年我能帶著你從江南逃到黔州,今時一樣可以護得全家周全,有我在,天塌不了。”話不多,但每個字都重愈千鈞。
林母從床上下來,依偎到丈夫懷裏,星星般的眸子在黑夜中閃閃發亮,她似乎在追憶往事,“那天你帶著仇人的首級送到我麵前,我就知道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謝謝你,夫君,要不是你照顧我,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林父嘿嘿一笑,“老夫老妻了,還客氣什麼?誰能想到當年的花魁莫大家能看上我這個不通文墨的蠻子。要說謝,我該謝謝你才是,給我生了一個寶貝兒子,讓我享了二十年的仙人之福。”
夫妻二人靜靜站著,許久,林母才發出一聲,“也不知道亭兒現在怎麼樣了?九娘有沒有照顧好他?”
“兒孫自有兒孫福,不要自尋煩惱,亭兒一定會很有出息的。”林父輕撫愛妻的青絲,夫妻二人站在窗前,目光透過重重大山,望向遙遠的北方。
而此時,北方的自然峰上,第一縷晨曦照下,映的這座高千丈的名山霞光萬道,瑞彩千條。山腳下有一條玉帶般的小河,竟然違反常理,從山腳蜿蜒向上,逆行流到山巔。半山處白雲朵朵,無數的珍禽在雲中飛翔。山上奇花異草,數不勝數。溪流旁、樹林間,有羽衣道人吐納,一呼一吸間,五彩氣息嫋嫋而上。整座山峰隱藏在雲霧之中。
不愧是道門祖庭,一派仙家氣象。
已經上山一天的林雨亭早早起床,跟著一群小道童在三清大殿前練拳。拳勢舒緩流暢,不見刀光劍影的殺氣,隻有恬然自得的與世無爭。
北鬥七子中最小的搖光真人背負雙手,笑意盈盈的看著林雨亭混跡在小道童間。這位狀元郎年紀雖輕,但昨天麵對赤壁行時毫無懼意,揮灑自如,這讓搖光也佩服不已。
“怪不得巨夫子對此子這麼看重,說他會成為儒家下一個聖人,小小年紀便已是琴心境,更難得的是這份泰山崩於前色不變的心境。”不知何時,搖光身邊出現了一位紫衣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