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回憶著以前的事,我一邊慢慢地走到了酒館的門前,微笑著跟酒館門口旁站著的小商販打了個招呼之後,抬起頭看了看酒館門上掛著的一個暗棕色的老舊的木牌子,上麵模模糊糊地刻著單詞SEA和另外一些其他殘缺了的字母,至於其他的那些字母應該組成一個或幾個什麼樣的單詞,我曾經仰著頭站了大半天猜過很長時間,但最後還是猜不出來究竟什麼樣的單詞可以跟SEA這個詞如此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當然,我也跟酒館的老板討論過,為什麼在一個法國的小酒館門牌上會出現英國的單詞,不過討論的結果到了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走進酒館裏麵,我看到了正坐在吧台前邊喝酒邊跟酒館老板聊天的老卡諾基亞——他是在我第一次出海時跟著我一起在船上度過那些不眠夜晚的老水手之一。
見到我進到酒館裏麵,卡諾基亞衝我舉一舉手中的酒杯然後又衝酒館裏某個方向努一努嘴,作了個鬼臉,我的嘴角無聲地向上微微勾了一下——老卡諾基亞知道我心中藏有的秘密,因為我曾經告訴過他我的一切秘密,包括我愛吃什麼、愛看什麼書、喜歡上的是什麼課程……以及……我心裏最喜歡或者應該說是愛著的人是誰,卡諾基亞是一個很好的守密者,但是並不代表他不會拿這些事來取笑我,於是這些瑣碎的事情就成了老卡諾基亞平日在私下裏拿來調侃我的最好的笑料。
我悄悄地深吸一口氣,穩一穩自己的心神之後轉身走到酒館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他就那樣筆直地、靜靜地坐在那裏。
我以前也曾經看到他在酒館裏獨自一個人坐著,一個人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筆直地繃直背部,在他麵前的桌子上,看不到水手們常喝的郞姆酒,永遠都隻會有一杯普普通通的白開水,與酒館的喧鬧格格不入。
當我走到他的身邊的時候,他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事情,他的嘴角微微地向上勾起,眼睛裏閃爍的光就像是天氣晴朗的時候海麵上那鱗鱗波動的日光一樣,他的手指緩慢地撫摸著麵前的那隻杯子,溫柔得像是在撫摸著情人的發絲一樣——我曾經從一位教會的修道士那裏學來觀察與揣摩人心的本領,所以我可以輕易地通過一些細微的小動作或細節性東西得到我想要知道的信息,但每一次我都無法猜出他在想些什麼。
在感覺到身邊有人之後,他才抬起頭來用那雙海藍色的眼睛看著我,我悄悄地把自己的目光轉向一邊微微地抿起嘴唇,假裝自己是那麼的倔強與不討人喜歡。
直到他把一個用細細的繩子係好的羊皮卷遞給我:“你的畢業考試內容都在這個羊皮卷上麵,隻要你能夠順利地完成這次考試任務,你就可以從學校裏領到畢業證書了。如果你對這些內容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我現在就可以向你再次簡明地講解一下——不過,我相信以你以前在學校裏所學到的東西,完成這上麵的任務應該不成問題!”——最後的這句話讓我感覺很難過,因為在我聽起來這句話很刺耳,就好像他在用以前我在海事學院裏的一些“事跡”來諷刺我一樣。
我解開繩子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個羊皮卷,上麵標明的任務如果對於我那些隻在海事學院裏上了基礎海事課程就畢業的同學來說,那一定是比較難以完成或者應該說是很“艱巨的”任務,但對於我這樣一個學院裏有名的“頑劣分子”來說,這張羊皮卷上所標明的任務,隻能算是最基礎、最簡單的海事任務而已。
我又看了他一眼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右手又因有些緊張習慣性地握了起來,手心裏全是汗……我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關鍵時刻還是沒有勇氣對他說出自己心裏藏了很久的話。或許,這就已經注定了我與他有緣無份,也注定會被他慢慢地遺忘在記憶的角落裏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