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江湖險惡,人心叵測。元朝末年,位於山東濟南城南的一座宅子燃起了熊熊大火,直熏得人難以接近。
其時正值黎明前時分,夜色正濃,高達數丈的火焰直照的周圍半個城池一片光亮。
一個六歲左右身著華麗,長大白白淨淨的男童,在離宅子前五六丈遠的一株大楊樹後麵,發出嗚嗚地悶嚎,伴隨著燃燒的宅子聲音。
由於這嚎聲很是微弱,加之有燃燒的宅子,以至於聞訊而來救火、圍觀的眾人都沒有發覺。聲音雖然微弱,但是在這微弱的聲音中充滿了激動與痛苦,猶如身臨火海一般。
這男童淚汪汪的,四肢拚命地向樹前掙紮著,卻怎麼也動彈不得。
原來,他被人從後麵緊緊地摟住了。
摟住這男童的是條二十五六歲的漢子,穿著較常人好些,膚色較黑,表情與他一樣激動痛苦。
這漢子左手摟著那男童的胸部,右手則捂著他的嘴巴,以致他的哭鬧聲不致給人聽見。
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孩提男童,衣著與哪哭泣的男童無異。由於年紀幼小,對身邊所發生的一切若行無事。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靜靜的看著正在發生的一切。
隨著熊熊烈火不斷燃燒,宅子轟然倒塌,緊接著揚起了一大團煙塵……
我們的故事就從這裏開始了:
時光飛逝,一眨眼十六年過去了。在河南汴梁城北的一座莊園內,一個青年正在揮舞著一把鋼刀輾轉騰挪,練得不亦樂乎。
此人二十一二歲,身穿藍邊白底,長相一般,卻英氣勃勃的
其時正值盛夏,烈日炎炎,他的汗水在浸透衣衫後,便順著手臂流到了刀铓上,順著刀的揮舞而揮灑。
奇怪的是原本三尺來長的鋼刀卻隻有二尺左右,斷了一節。
原來此莊園名叫“斷刀山莊”,隻因此莊莊主所傳授的武功使用的兵刃是斷刀,“斷刀山莊”的名號便因此而得。此處正是莊內練功的校場。
正當那青年心無旁騖的練功時,突然耳旁響起了玲玲悅耳的叫喊聲:“大師兄……大師兄……”語氣極其可親。
他聞訊一喜,收刀而立,循聲望去,笑道:“小師妹!”
一個碧玉年華、身穿白底黃花衣裙的少女,興高采烈的跑了過來,道:“大師兄,我爹叫你去一趟。”
她皮膚白嫩,一張瓜子臉,兩雙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充滿了靈性。
那青年點頭應道:“好。”與那少女手挽手,並肩而去。
那少女途中邊掏出手帕為他拭汗,邊述說著剛才的見聞:“莊了來了客人,是一個花胡子老頭帶著一個青年……”
二人穿過幾條走廊,來到了位於前院大廳門外。但見廳內站滿了人,中央左邊一個不惑之年,麵方如田的人,衝中央右邊一個胡須花白,腰纏軟鞭的人,拱手感激道:“真是太感謝杜大俠了!”右邊的一人還禮謙遜道:“哪裏哪裏?”都是聲如洪鍾,舉止沉穩。當下走了進去。
那青年上前分別衝中央左右的二人抱刀道:“杜前輩、師父!”神態極是恭敬。
左邊那人正是本莊莊主姓趙名天龍;右邊那人姓杜名卓,性情好爽,愛打抱不平,杜大俠的名號便由此而生。
那青年乃是趙天龍的大徒弟,圖複興。十歲入門,由於練功非常刻苦,在武學上的造詣頗深,因此很得趙天龍的喜愛,趙天龍也引以為傲。
由於趙天龍派他辦理事務,曾與杜卓有過幾麵之緣,所以一進門便認了出來,而那少女則大門不出,江湖上的人物所識有限,卻不認得。
趙天龍和杜卓微笑點頭。
接著,趙天龍揮手向站在杜卓身邊的一個青年道:“興兒,快!見過你大師兄——”
圖複興愕然一愣:“啊!我是師父的大徒弟啊,何時又冒出了一個?”隨即向那青年仔細打量一番,但見那青年自己從未見過。心想:“難道師父是在說笑?”瞧向了師父,但見師父一臉的鄭重其事,似乎不像是在說笑。又想:“師父又怎麼會在客人麵前拿這種事情說笑?”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是否該認下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大師兄”。
這時,叫他來的那個少女跺腳急道:“爹!您在說什麼呢?”搖著趙天龍的手臂。
此女是趙天龍的獨生女兒,趙夢姣,被趙天龍平生視為掌上明珠。
趙天龍忽然意識到了自己說的話,有些沒頭沒腦。於是忙道:“啊!是這樣的:他叫辜無仇,是為師在外麵收的徒弟,入師門的時間比你要早。”
他趁著讓女兒去叫圖複興的間隙已經向其他人說明了此事,此刻就差圖複興和女兒不知。
圖複興聽師父這麼一說,這才明白,於是向那青年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大師兄!”
那青年拱手“嗯”了一聲,跟著向趙夢姣拱手道:“請師妹多多關照!”麵帶微笑。
此人身著樸素,膚色白皙,樸素之中蘊含著一種不俗,正是辜無仇。
他剛一見到趙夢姣時,便被趙夢姣那清純美麗的麵容所深深地吸引,時不時的總忍不住向趙夢姣偷看幾眼。
麵對長主動向幼見禮,這一違反尋常禮儀的極其尊敬,趙夢姣不僅沒有趕緊還禮,而且還嗤之以鼻“哼”了一聲,跟著又白了一眼。
原來她早就發現這人向自己偷看,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厭惡。
趙夢姣是父母的獨生女,從小就受父母的溺愛,養成了老天第一,她第二的性格,對誰也毫不忌憚,全莊上下誰也得讓她三分,她可不管什麼場合、什麼師兄。
眾人對她的無禮,也是報以一笑,隻當她是年少無知。
趙天龍雖然臉顯不悅,但是始終不忍出口斥責。
杜卓對辜無仇語重心長的道:“無仇啊,雖然你和你師父是第一次見麵,但是你的這一身武功全是拜他所賜,我隻不過是督導而已,你若真存有感恩之情的話,他就是你的恩師!”
原來,十六年前趙天龍帶著辜無仇和自己的武功典籍,找到了他,說辜無仇乃義士後裔,正在被人追殺,自己無力保護,懇求養教。他本與趙天龍交好,加上為人豪爽,又聽說辜無仇是義士之後,也就爽快的應下了。與趙天龍約定,十六年後還辜歸趙。
趙天龍忙道:“養教之恩同樣重要!”
辜無仇走到杜、趙二人麵前磕頭道:“二位師父,皆是恩師!”
趙天龍將他扶起道:“無仇,這斷刀山莊以後就是你的家了,不要見外!”隨即側身對旁邊一名剛剛降為三徒弟,叫肖紅書的道:“紅書,去,為你大師兄收拾一間上好的房間!”
眾徒弟都是四四五五擠在一間房子,就連圖複興也不例外,而他卻要讓辜無仇住“單間”而且還是“上好的”,顯然對辜無仇有一種特別的關愛,這種關愛不亞於對圖複興的喜歡。
肖紅書拱手應是。
趙天龍對杜卓道:“我已經命人備好了酒宴,要好好敬杜大俠一杯,以表在下對您的感激之情!”
杜卓酒量驚人,嗜酒如命,一聽“酒”字便不禁垂涎欲滴,笑道:“趙盟主太客氣啦!”
趙天龍所練的“狂風刀法”獨步天下,已是連任三屆的武林盟主啦。
他向餐廳揮手道:“請請請——”與杜卓興高采烈地向餐廳而去。
當天下午,杜卓獨自醉酒而去。
晚上,圖複興像往常一樣,一個人在校場練刀,還沒揮幾招,趙夢姣便挺刀參與了進來,與其對打。
趙夢姣年紀雖小,但深得趙天龍的指點,刀法倒也不弱。雖不是勤學苦練的圖複興的對手,但差距也不是很大。
習武之人切磋,不打到對手無法應付之際,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因此圖複興也不謙讓,與她鬥得甚是激烈。
趙夢姣揮刀,使一招“長風破浪”迎麵劈來,夾攜著狂風,勢道威猛。圖複興橫刀對一招“風馳草靡”抵擋,“噹”的一聲,兩刃相接,黑暗中火花一閃。
趙夢姣嫣然一笑,甚是得意。圖複興也是一笑,接著奮力舉刀,向右一拉。趙夢姣兵刃閃到了地下,身子晃了一晃。
原來,她以為圖複興會出手或者踢腳相擊,那時圖複興一分力自己便可乘機加力,打他個措手不及,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會來這麼一招。
圖複興迅速轉身,舞刀順勢斜削過去。
趙夢姣來不及招架,隻得後仰躲避。圖複興的鋼刀剛好從她麵前平平掠過,其間不容發,甚是凶險。
趙夢姣挺起身子,右手鋼刀順勢向圖複興腰間橫斬過去。圖複興回刀抵住“噹”又是的一聲火花飛濺,兩刃撞在了一起。
圖複興大聲一喝,一招“風舉雲搖”快速向上下左右撩動鋼刀“蹭蹭蹭——”聲聲不絕。
由於兩件兵刃都有一定的圓圈,圖複興撩動兵刃,趙夢姣的兵刃也跟著帶動了起來。
趙夢姣的功力修為不及圖複興,圖複興用內力撩動兵刃,趙夢姣剛開始還能勉強應付,但十餘圈之後,便漸感不支了,圖複興通過其手中兵刃也已覺察到了這細微的變化,抓住機會,向上一揮,趙夢姣拿捏不穩,鋼刀瞬間脫手,被其兵刃帶著拋向上空。
趙夢姣情知手無寸鐵,任你武功再高,在氣勢上,已然屈兵於人啦,何況自己的武功還不怎麼高。見此,忙提氣上蹬,想要躍起奪回鋼刀。
圖複興哪裏肯讓她得逞?踏上一步,左手一拉她右踝,借力也躍了起來。
趙夢姣被他這一借力不要緊,快速上升的勢道,立刻便成了快速下降的勢道,一個站立不定,坐在了地上。
圖複興在空中伸手抄到了她的刀,雙刀在胸前一錯,反轉身子,頭下腳上向她壓了下去。
這時,趙夢姣坐倒在地,躲閃不及,形勢萬分危急。
就在這時,寒光射來,一件兵刃從旁快速襲來。
圖複興隨機應變,雙刀一展,襲來兵刃受撞,反彈了回去。兵刃也是一把斷刀,而且深到對方的武功與自己不相上下,這就奇了:“既然是斷刀,那便是斷刀山莊的人。既然是斷刀山莊的人,那便知道我與小師妹隻是切磋刀法而已,是不會傷害小師妹的,又何必出手呢?而且斷刀山莊也沒有與我功力相當的人啊?”一時間滿腹疑竇。
趙夢姣也是滿腹疑竇。
圖複興反身旋轉,橫刀立到了她的身旁,在沒有弄清楚對方身份之前,要首先保護她的安全,盡管對方那一刀是為她而來的。
圖、趙二人同時向來刀彈回之處望去,但見來刀落入了一個身著樸素的青年手中,這青年自己認識,正是白天從“天上掉下來的大師兄”。
圖複興長舒了一口氣,抱刀道:“大師兄!”
辜無仇見趙夢姣脫險,甚是欣慰,一個箭步跑了過來,道:“師妹,你沒事吧?”甚是關心,欲將她扶起。
原來,他初來乍到,在送走杜卓之後感覺無聊,便出來走走,走著走著便聞見了兵刃相交的打鬥聲。於是循聲而來,卻見鏖戰的雙方二人之中,竟有白天那清純美麗的師妹,隨即又見那師妹身處險境,這還得了?想也不想便立即拔出了隨身攜帶的鋼刀,衝圖複興擲了過去。
趙夢姣又急又氣的道:“誰要你多手了?”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辜無仇急道:“他要傷害你,我當然要保護你啦!”
趙夢姣挽著圖複興的手臂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傷害我,大師兄也不會傷害我;就算大師兄要傷害我,我也願意!也不要你管!”
雖然她在生氣,但是在說“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傷害我,大師兄也不會傷害我;就算大師兄要傷害我,我也願意”的話時,卻十分自然,顯是言為心聲。
趙夢姣話鋒一轉,向圖複興溫言道:“大師兄,你怎麼樣?”
圖複興道:“我沒事!”向辜無仇道:“我們隻是在練習拆解。”
辜無仇本來是一番好意,沒想到結果弄成了這個樣子,好生黯然神傷。
圖複興向趙夢姣道:“小師妹,以後你還是叫我二師兄吧。”
趙夢姣斬釘截鐵的道:“不!你永遠都是我的大師兄。我便要叫:大師兄!大師兄!”吊高嗓門兒喊了兩聲,“咯咯”笑了起來,俏皮無限。
這會她到不是有意為之,隻是一直以來習慣於在圖複興麵前頑皮撒嬌。何況一個是從小玩到大、喜愛的圖複興;另一個卻是剛見麵半天、討厭的辜無仇。壓根就不想改口。
圖複興無可奈何,隻得對辜無仇道:“小師妹年紀小不懂事,大師兄不要見怪!”
辜無仇強笑道:“哪裏哪裏?這正是師妹的可愛之處!”
趙夢姣俏臉一板,道:“年紀大,就懂事嗎?動刀傷人,連句道歉的話也不說!”
辜無仇一臉尷尬。
圖複興向趙夢姣厲道:“小師妹!”
趙夢姣也不以為意。
辜無仇隻得向圖複興抱刀道:“圖師弟,對不起!”
圖複興忙還禮道:“大師兄言重了,這不怪你!”
趙夢姣見此這才罷手,從圖複興手中拿過自己的刀,拉著他道:“大師兄,咱們接著來……”說著便要拉開架勢,使一招“狂風刀法”中的起始式“風起雲湧”。
圖複興舉頭望了望天空的月亮,已快偏正,道:“這麼晚了,就到這吧。”
趙夢姣心有不甘,道:“天氣這樣悶熱,你睡得著嗎?”
圖複興道:“睡不著走走。”說著向辜無仇點了一下頭,表示別過,隨即邁步走去。
趙夢姣道:“我也走走!”向他奔去。
辜無仇自打見到她的第一眼,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喜愛;在見她對自己與對圖複興的態度冰火兩重天時,對圖複興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憎恨。多麼希望被她關切的那個男人是自己,而不是那個什麼討厭的圖複興。
趙天龍在送走杜卓安排妥當一切後,便被一個人請到了房間。
這個人身形較板,皮膚較黑,蠶眉濃髯,神態不怒而威,三十八九歲的樣子,乃是趙天龍的同門師弟,兼金蘭兄弟,本莊的副莊主,斷曉風。
他白天一句深層的話也不說,隻是一味的與趙天龍陪著杜卓說笑,心裏忐忑不安。
兄弟二人促膝而坐。
斷曉風道:“大哥,我和你師出同門,這麼多年來也一直和你在一起,我怎麼從不知道你在外麵收有徒弟的事?你為什麼要隱藏這麼多年,以至於現在才將此事公之於眾?比複興還要早,那不就是……他到底是誰?”
趙天龍直被問的麵如黃土,隔了半晌緩緩的道:“事到如今,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不錯!辜無仇就是那個病榻上的孩子、袁家的後裔!”
斷曉風頓時大驚失色,“噌”的跳了起來。
他與趙天龍結交幾十年,性情相投,無話不談,可以說是手足之屬。既知趙天龍在外麵收徒的事情要瞞著自己,那這件事情定然非同小可。雖然對此也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在聽了趙天龍說後,還是吃驚不少。定了定神,低聲問道:“你不是當年把他給……”
趙天龍起身答道:“沒有。為了不讓擴廓帖木兒知道,我把他交給了杜大俠,並讓杜大俠教他本門武功。我隻想救回我的女兒,並不想殺人。”踱出兩步,眼眶濕潤。
斷曉風一拍大腿,道:“哎呀!你怎麼不把此事與三弟說明啊?否則,也不至於棄你而去了。”
趙天龍道:“為了避免走露風聲,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也是我為什麼要瞞著你的原因。是我對不住你們!”一臉的歉然。
斷曉風慨然道:“我倒沒什麼,隻是三弟他……”
趙天龍道:“隻要這孩子能平安無事,我什麼都不在乎!”
斷曉風道:“可是大哥,我擔心你這麼做會養虎為患呢。”
趙天龍道:“我給他取名辜無仇,就是希望他能沒有仇恨。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也算是報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