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極快,天色漸暗,太子府內掌起盞盞宮燈,賓客齊聚一堂,坐在府中最大的東跨院內談笑,幾十丈寬的東廳燃起嬰兒臂粗的紅燭,鋪天蓋地的大紅錦綢,皇帝、皇後親自駕臨,坐在高位上,等待拜堂。
太子側妃雖然是妾,但和普通人家的妾不同,也要參與拜堂。
顏竹黎扶了羅亦竹出來,進院門時,遇到對麵由喜娘摻扶著的顏玥綺,她心中未免動了一下。
顏玥綺的願望總算是要實現了,她與羅亦竹同嫁為側妃,雖然在及笄前不得圓房,可在一個屋簷下,必定也會爭寵,可那樣單純善良的阿竹會是她的對手嗎?
將羅亦竹交與另一名喜娘,顏竹黎便沒有事情了,接下來的洞房,除了新郎和喜娘,即便是新娘最親近的人,也不便進入。
她退到角落,燭光照不到的地方,望著一臉喜笑顏開,與賓客打著招呼的太子,以及她身邊三位披著紅蓋頭的新娘子,心中感到無比滑稽,三女嫁一夫,真是……可笑至極!而眼光落在羅亦竹單薄的背影上時,眉宇間籠罩上一層憂色。
突然間,一道低低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師妹,師妹,快到我這裏來。”
顏竹黎豎起耳朵,分辨出這是南宮黎的聲音,除了他,也沒人會叫自己師妹了,不禁收回注視羅亦竹的眼光,朝四周尋去。
這一掃視,將寬敞的東廳掃了過來。
楚冷夜與南宮瑾坐在皇帝、皇後的下手,成為這場婚禮的見證人,南宮彌做為太子的同胞弟弟,指揮禮儀官和太子府的下人做事,忙得腳不沾地。
楚冷夜與南宮瑾座椅中間有一張空著的椅子,顏竹黎進來時便沒看到有人坐,估摸著是南宮黎的。
甚至於,注意力一集中,便聽到不遠處有人交談。
“你看到二皇子了嗎?”低低的女子聲音。
“看到了,二皇子今晚可是頭一回露麵,好美啊,比三年前迷人得多,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另一名女子輕捂胸口。
“夠英俊,不枉他母妃是當年天洛的一大美人梨瑜妃了,真是能迷死一大幫人。隻不過他沒個正經樣啊,酒不離身,還喜歡逛青樓,還是比不過六皇子呀。”
“也是,六皇子也生得好看,而且溫文爾雅,氣質高貴,要嫁的話,還是六皇子好。”
“你能嫁六皇子嗎?做夢!”
顏竹黎聽了這段對話,一陣無語,而南宮黎再次傳音入密:“在你後麵,悄悄過來。”
顏竹黎抽了個空當,見沒有人注意她,迅速閃入黑暗,一連退了五、六步,後背抵上一堵肉牆,一雙手猛地抱住她,卻是捂住她的嘴。
“是我。”南宮黎輕淺的笑聲在她耳畔蕩起,牽過顏竹黎,兩人飛速從邊門離去。
“去哪?”顏竹黎側頭問道。
融融月光照在南宮黎白淨的肌膚上,下巴微尖,翹起絲許,冰藍色抹額下,長眉挺立,薄唇如櫻,神情淡然,如一樁冰雕的臉龐,分明是件藝術品。
想到剛才那兩名女子說的話,她啞然失笑。
確實很迷人……她倒好奇那位梨瑜妃的相貌了。
聞言冰雕有了溫和的笑容:“當然是去廚房,我都餓死了。”
顏竹黎嘴角輕抽:“等會兒不就上膳了嗎?”
南宮黎身影翩飛,潔白的衣衫劈啪作響,帶著顏竹黎熟門熟路地落在太子府大廚房的屋頂,兩人腳下是波浪形的簷瓦,穩穩托住二人身形。
南宮黎像看白癡一樣看了她一眼:“東廳那麼多人,都看著你,你能吃得飽嗎?”
顏竹黎聳了聳肩:“好,你就是給貪吃找借口。”
“人生嘛,就要享受,何況,那裏太無聊了是不是?”南宮黎說完,彎腰趴在屋頂上,輕手輕腳掀開幾片瓦,往裏張望。
顏竹黎倒是很讚同這句話,她上一世已經吃夠苦了,問道:“有人嗎?”
“有人,噓。”南宮黎說著,眯起一隻桃花目,在煙霧彌漫的大廚房裏轉了一圈。
灶台後麵一個長條桌,桌上擺了各色玲瓏菜肴,一字開,如流水般,必是準備等會兒呈去東廳的。廚房裏的工作已經收尾了,但桌前還是守了不少人,嚴防有人下毒。
南宮黎仔細看了看,在廚房的東角灶上也擱了十幾道菜肴,大約是這些廚師留著自己吃的,他微微一笑,將屋瓦蓋起來,衝顏竹黎低語幾句,兩人摸向那個方位。
這次,南宮黎從懷裏取出一條帶四條金鉤的繩索,慢慢沿著屋瓦縫探了下去。
顏竹黎趴伏在屋頂上,驚歎道:“你還有專業工具,太強了。”
南宮黎好看的桃花目斜斜看向她,笑著低聲:“阿黎,這不是師兄我的,是師父的,製造比較簡陋,但湊合著用一用。”
顏竹黎笑起來,四肢平展地趴在屋瓦上,伸手將自己眼睛前的瓦片挪走,閑閑看著那隻勾子探向桌上一盤紅燜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