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次嚐試,
我終於成功地用白楓樹皮熬製成墨水,
還從鴨子的翅膀上拔下一根羽毛做成了筆。
當木屋裏的奴隸都睡著後,
我趴在硬木板上,
借著炭火的微光寫了一封長信。
監工——監工的配備和獵狗——殺主子的奴隸——馬克斯維爾的絞刑——工頭——搬到貝夫河,任命我做工頭——熟能生巧——埃普斯要割斷我的喉嚨——我逃脫了——女主人保護我——禁止讀書寫字——九年努力得來一張紙——寫信——阿姆斯比,奸詐的白人——對他半信半疑——阿姆斯比背叛了我——埃普斯的懷疑——事情平息下來——燒信——阿姆斯比離開貝夫河——失望與沮喪
除了去聖瑪麗教區或是在甘蔗收割季節被租到其他種植園,我都在埃普斯老爺的種植園裏幹活。埃普斯是一個小種植園主,種植園裏的人手不多,用不著雇監工,所以他自己監管奴隸。因為沒有足夠財力買更多的奴隸,他通常會在棉花采摘的繁忙季節短期雇傭奴隸幫工。
在那些雇傭五十、一百甚至兩百號人的大種植莊園裏,監工必不可少。監工們騎著馬在田野裏巡視,據我所知,他們無一例外都配有手槍、獵刀、皮鞭,身邊還跟著幾隻狗。監工們寸步不離地跟在奴隸身後,緊密監視他們。監工必備的品質是冷酷無情、凶狠殘暴,他們的任務是增加產量,不管奴隸們付出多麼慘重的代價都無所謂。奴隸們身體虛弱或者生了病跟不上幹活的進度,又受不了監工的鞭子,試圖逃跑時,狗就派上了用場。手槍是用來應對緊急情況的,很多例子都表明手槍是監工必不可少的裝備。有時奴隸們不堪壓迫也會瘋狂地奮起反抗。去年一月,馬克斯維爾立起了好幾個絞刑架,一年前,有個奴隸因為刺殺監工被絞死。事發地點距離埃普斯老爺在雷德河的種植園不遠。這個奴隸分到的任務是劈籬笆橫木。那天監工又派他做另一個差事,花費了很長時間,因此他沒能完成任務。第二天,監工找他算賬,根本不考慮臨時的差事耽誤了太多時間,不由分說地命令他跪下,光著脊背挨鞭子。當時樹林裏隻有他們兩個人——外麵看不到裏麵的動靜,也聽不見裏麵的聲響。起初這個奴隸一直向監工表示屈服,但後來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加上鞭打的疼痛徹底激怒了他,他跳起身來,抓起一把斧頭愣是把監工剁成了肉醬。他並沒有試圖隱瞞真相,而是馬上到奴隸主那裏陳述了事情的經過,並聲稱自己願意以死謝罪。最後,他被送上了絞刑架,脖子套上了繩索,但依然麵不改色,無畏無懼,死前還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監工之下還有工頭,其人數和奴隸的數量成一定比例。工頭也是黑奴,除了要完成自己的活兒,還被迫拿起鞭子管理其他的奴隸。他們把鞭子盤在脖子上,如果不好好用鞭子看管其他奴隸,那麼他們自己就得挨鞭子。但是他們也有一些特權,比如說,在收割甘蔗的季節,奴隸們不許花太長時間坐下吃飯,工頭卻可以。中午,馬車會把廚房做好的玉米餅送到地裏,由工頭分發,奴隸們要以最快的速度吃完。
由於超負荷的勞動,奴隸會出現脫水、突然倒地昏迷不醒的狀況,這時工頭就負責把他們拖到棉田、甘蔗地的陰涼處或者附近的樹蔭下,往他們身上潑幾桶水或者用其他方法把他們弄醒,然後命令他們回到原處繼續幹活。
我剛來到埃普斯在赫夫鮑爾的種植園時,工頭是羅伯茨的一個黑奴,名叫湯姆。湯姆是一個粗魯的家夥,對我們極其苛刻。埃普斯搬到貝夫河之後,工頭的光榮任務就落到了我的頭上。下地幹活時,我必須一直把鞭子盤在脖子上,直到我離開那裏。如果埃普斯在場,我不敢表現出一絲慈悲。我沒有著名基督徒湯姆叔叔那樣的剛強意誌,不敢違抗主人的命令拒絕鞭打其他奴隸。最後,事實證明我那樣做既可以避免像湯姆叔叔那樣殉難身亡,也可以讓我的同伴少受點罪。我很快發現,埃普斯不管是否在地裏,他的眼睛始終緊緊盯著我們。他會站在走廊裏、躲在附近某棵樹後麵或者其他隱蔽的地方監視我們,如果我們有人拖後腿或者偷懶了,回到住處他就找我們算賬。不管犯了什麼錯,隻要被他發現了都會受到責罰,這對他來說是個原則問題。不僅犯錯的奴隸會因為拖後腿受到嚴罰,我也會因為管教不嚴而受罰。
相反,要是經常見我揮鞭子,埃普斯就會心滿意足,“熟能生巧”這話一點沒錯,在八年的工頭生涯裏,我把鞭子運用得靈活準確、恰到好處,正好隻差一點點就碰到他們的後背、耳朵、鼻子,卻不會傷著他們。如果埃普斯在遠處監視,或者我們確定他躲在附近時,我就開始使勁地揮鞭子。這時,根據事先的安排,他們會假裝疼痛地扭動著身體或者叫出聲來,而實際上他們毫發無損。如果埃普斯露麵了,帕西會抓住機會嘟囔幾句,並故意讓埃普斯聽到,說我老是用鞭子抽他們。艾布拉姆大叔也會裝出一臉認真的樣子,大聲地說我比當年傑克遜將軍在新奧爾良鞭打敵人還狠。埃普斯沒喝醉的時候,對我們還算滿意。如果他醉了,我們中的某個人或者大部分人肯定會倒黴。有時候,他暴力到危險的地步,將奴隸命玩弄於股掌之中。有一次,這個醉漢竟然想割斷我的喉嚨來取樂。